他說著又拍了拍韓竟,慈祥地微笑著,“以前我還會擔心他這一輩子過得太寂寞。現在他有了你,我就更放心了。夏炎這孩子,你別看他外表好像對誰都不防備,其實他心裏有自己的一套是非的邏輯。他不會用這個社會上世俗的那套標準去衡量別人,他不會分好人壞人,也不會分什麼大英雄和陰險小人,但他看人可準著呢!你這麼想,對他來說,本來要接受一個人就那麼難了,如果不是層層過濾之後覺得你屬於好上加好可以評上a,怎麼可能會主動去追你呢?”
韓竟忽然想起來,又想委婉地問一下老人所說的“我可看明白了”,究竟是指看明白了什麼。可話沒出口,夏耀榮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拍了一下手掌。
“對了,瞧我這記性!你等一下啊……”
夏耀榮邊說邊起身往門外走,韓竟想跟上攙扶,又被他按回了沙發上。
“不用扶不用扶,我身子骨硬實著呢。明年開春你有時間,咱爺倆就去打獵,你小子可不一定幹得過我。你先在這坐著,等一會啊……”他說完就往客廳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過頭來,樂嗬嗬地朝韓竟豎了個手指。
“總之你也別妄自菲薄,不是我老頭子自大,真論家事背景,有幾個比得上我們夏家的?你有你的好處,不用擔心夏炎看輕你,也不用擔心他變心,我生的兒子我能不知道麼?等著,等著啊!”
韓竟就那麼在原位坐著,發了半天的呆。
……所以,他這就算跟夏炎家裏正式出櫃了?就算正式得到夏炎父親的認可了?
他想了半天還是沒什麼實感,始終覺得大腦暈暈乎乎的。
夏耀榮不一會就回來了,腳步輕快口中還哼著小曲兒,顯得格外高興。他又到韓竟身邊,緊挨著他坐下,拿出手中的一個盒子。韓竟看了一眼,那是個深藍色絲絨麵的禮盒,做工設計極為華美細膩,但以絲絨的顏色和質感來說,已經相當陳舊了。從盒子的尺寸看來,裏麵放的大概是一塊腕表。
“這東西我收了好多年了,這趟來之前專門找出來,就打算送給你。韓竟,你來看看,喜不喜歡。”夏耀榮說著打開了禮盒,往韓竟麵前送了送。
那其中果然是一塊表。韓竟本人生活作風一向比較節儉,不會刻意去追求奢飾品,但畢竟浸淫娛樂圈這麼多年,常年行走在鎂光燈之下,對於大多數奢飾品的品牌都所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一塊patekphilippe的5002p。
全世界當之無愧的最頂級名表!
pp品牌創立以來最複雜的腕表設計,全球每年隻生產兩枚。要說韓竟不心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夏耀榮看韓竟看那表的眼神就知道他動心了,便主動把那表拿出來,戴到他手腕上。
“男人都得有塊好一點的表,我看這表你戴正合適。怎麼樣,喜歡麼?”
韓竟慢慢把左腕抬到眼前,視線幾乎沒辦法從那塊表上移開。這並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像夏耀榮所說的,是男人總對一塊好的腕表有種偏執的向往,那是成功的象征,也是真正的紳士風度的象征。更何況是這樣稀世的複雜設計,將機械的精密和美感體現到極致的至高作品!
而且,莫說他帶著那塊表,確實那樣合適呢。表帶的粗細跟他手腕的寬度正是最和諧的黃金比例,低調收斂的銀白表盤和黑色皮帶更烘托出成熟內斂的氣質,猶如大音希聲,韜光養晦。
韓竟久久地久久地看著手腕上的那塊表。他說不出他有多想接受這份饋贈,多想出門的時候一直把它戴在手腕上。
然而最終他還是把那表解下來,又送回夏耀榮手裏。
“夏董……伯父,謝謝您,我很喜歡。但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
韓竟這次邊說著邊真的站起身來,就勢向夏耀榮欠了欠身——並不是正式的鞠躬,但也已經將態度表達得很明確了。他退後一步,站在跟夏耀榮有些距離的位置。
夏耀榮這次沒能拉住他,見他態度堅決,便黯然垂下眼來,把那塊表拿在手裏,默默地看著,眼神極其溫柔而悲傷。
半晌他才歎了口氣,自嘲地說道:“我十年前就想把這塊表送出去,就沒能成功,現在過了十年,還是沒人肯要。”
“伯父……不是我不肯要,確實是太貴重了……您的意思我都懂,但是禮物我不能收下……”韓竟試著解釋了一下,最終發現很難說清,隻好噤聲微笑起來。
夏耀榮點點頭,又笑著朝韓竟招手,示意他過去。韓竟猶豫著回去坐在他身邊,便又被他拉住一隻手,用力握在手裏。
“你大概知道吧,我還有一個兒子,10年之前就撇下我先走了。”夏耀榮溫柔地看著手中的腕表,慢慢開口說道。
韓竟點點頭,表示自己確實聽說過。十年之前的夏宮大火無人不知。而那場轟動全國的事故中,死的人就是夏韜。
“老大他……生日是臘月十五……這表我等了幾年才訂到,就想在他生日的時候送給他……”夏耀榮語調遲緩,聲音隱隱有些哽咽。
“可惜,那年新年會在臘月十三,然後……他就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就差了兩天,沒能把這禮物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