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句——比起尹向澤,你更恨的人,是戚言商!
“是!你說的沒錯,我是恨他!”
饒是再能忍的人,也有情緒爆發的那一刻。
尹清歡的聲音在病房裏回響著,眼中被酸澀充斥,眸底略帶猩紅。
時淺說的一點都沒錯,她就是恨戚言商,恨到……想讓他連挽救的餘地都沒有!
“我為什麼要讓他知道這些,我為什麼要給他彌補的機會!我就是要看著他痛苦,看著他悔恨,真正的痛苦,是讓他永遠以為喬語諾死了,而我……活得好好的,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越幸福,他就越可悲,越可憐!”
聽到這樣的話,時淺瞳孔緊縮,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湧上心頭。
一定要這樣嗎?
“可我並沒有覺得你幸福……你告訴我,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想要那個孩子?”
“是。”
這一次,她的回答,直接明了,沒有任何的猶豫。
因為陳述的,就是事實。
“那是你的孩子!”
時淺作為一個局外人,聽到這些都要崩潰了。就算心裏再恨,也不該舍棄自己的孩子。
“是又怎麼樣,最後不都變成了一灘血水流走了麼。”
現在回想起躺在手術台上的那種疼,都記憶猶新。
但無所謂啊,反正喬語諾都死過一次了,還會怕疼嗎?
嗬……
心裏不斷這麼告訴自己,不要去在乎,也不要為此傷心。
明明說好,不會再為那個男人流一滴眼淚。
可此刻,順著眼角落下的淚光又算什麼?
這一刻,尹清歡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仿佛被抽幹,她垂眸拭去眼角的濕潤,唇畔勾著似有似無的笑弧,三分嘲弄,七分苦澀。
就在剛剛,時淺聽到她說不要孩子時,很想罵醒她。但現在,看著佯做堅強,實則內心早已潰不成軍的尹清歡,時淺除了無聲落淚,再也說不出半句重話。
她不是那樣的人,若非是……若非是沒有其他選擇,無可奈何,語諾是絕不會不要孩子的。
病房內,陷入了長長的死寂之中。
牆壁上的時鍾在行走,明亮的陽光透入房間裏,投射到地上的影子,不斷拉長。
尹清歡垂著的眸子看到了地上頎長的身影,眸光不受控製地顫了顫,卻沒有抬頭,心裏也猜到了是誰。
在接到時淺電話的那一刻,在她來的路上,她就猜到,戚言商也會在這裏,也該……知道真相了。
看著那道身影不斷靠近自己,尹清歡緩緩將目光抬起,盈眸裏不再有一絲漣漪與光亮,除去灰暗,隻剩空白。
而眼前走來的男人,深諳如許的黑瞳裏凝了幾許薄涼之色,每靠近一步,那刺骨的疼痛就深一分。
剛才她的話,每一句,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恨他,所以……想讓戚言商的世界裏,從此失去喬語諾,這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而她,明明還活著,好生生地站在他眼前,寧願承受他給予的痛苦與傷害,也不願說出真相,當真是恨透了他,才會折磨自己來懲罰他。
她不是第一次說恨他。
那晚,她意識不清醒時,紅著眼也說過這句話。
時淺看著眼前的情形,皺緊眉頭,餘光看向站在病房外的丈夫。
而顧溫流隻是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
沒人能幫他們,已經走到了懸崖一角,不是萬丈深淵,就是粉身碎骨。
漫長而又短暫的靜謐,沒有言語,隻剩相顧無言。
良久,唇角泛著薄涼的男人幽幽出聲——
“恨我,就該留在我身邊,殺了我。”
有多恨,刺入他心口的刀子就該有多深。
尹清歡卻笑了,眼圈泛紅,盈眸無光,仿佛站在麵前的他,從不曾被她愛過。
隻是個陌生人,路過她的生命,而後離開,除了痕跡以外,什麼都沒有留下。
她看著戚言商的眼睛,用極其平淡的話語,告訴他:“我不想再活得那麼累。”
就連恨他,都需要力氣。
若是如此,她倒寧願無愛無恨。隻求餘生,隨遇而安。
“我不想再做喬語諾……好累。”
喬語諾比尹清歡好千千萬萬倍,可唯獨有一點,是不如尹清歡的。
那就是……喬語諾愛戚言商,十年的愛與付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了。
她舍棄了喬語諾,自然也就丟棄了那份執念。
“這個世界上不再有喬語諾……戚言商,我放過你,也請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