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一道閃電自頭頂劈下,好似要將這皇宮生生地劈成兩半。雨,淋漓地下著,石砌古道上,水流涔涔,發出嘩嘩的聲響,令人心頭發怵。
整個南國皇宮似被傾盆大雨扣住,暗色天際映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陰沉。
雨中一把彩色的傘宛如盛開泥澤中的芙蓉花,自遠處蜿蜒的小路,徐徐走來,所謂步步生蓮,也不過如此。
花如墨舉著傘,緩緩走進梅園,汙穢的雨水已將她的布鞋淋濕,在這寒風中透著刺骨的冷氣。屋簷下,她收起傘,輕輕打落浮在身上的雨滴,纖纖素手用力一推。
嘴角蕩漾起一絲輕笑,她輕聲喊著。“我回來啦。”
吱呀一聲,門扉被推開,映入眼簾的一幕卻嚇壞了她。清冽的眸子微微瞪起,不可思議地看著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靜白。纖手不自主地捂唇,雨傘悄無聲息地滑落指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沾濕了原本幹淨的地板。
“公……公主……”靜白的臉色蒼白如紙,在看到花如墨的那刻,聲音沙啞的呢喃了一聲。她一身白色的中衣被無情地撕裂,裸/露的背上橫著猙獰的血痕,顯然是被鞭打過的樣子。
在她的身邊站著兩個彪形大漢,各自踩著她細弱的肩膀,手中執著帶血的鞭子,在看到花如墨的那刻,眼中閃過更加陰沉的狠戾。
“靜、靜白……”花如墨腳下一個踉蹌,忙來到冒著冷汗的少女身邊,看著她的滿身傷痕,一雙素手停在半空,不知所措。
她抬頭茫然地看著踩著靜白肩膀的兩個彪型大漢,吸了幾口氣後,才顫抖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靜白她沒能照顧好公主,理應處以極刑,皇後念在她伺候梅妃有功,特以將極刑改為三十鞭。”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尖銳刺耳,慢條斯理,似在講述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
花如墨循聲回頭,這才看到一個修長消瘦的身影正在高坐在屋子裏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他的手中把玩著一個白色翡翠玉鐲——那是梅妃從未離過身的唯一一件飾品。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太監總管劉勝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少女一圈,一頭墨染的青絲隨意地披散,一支木釵攢進簡單的發髻當中,身板瘦弱,衣角沾上泥濘的雨水,顯出一絲狼狽。
門扉未被關上,冷風呼呼地吹過,少女的身體輕輕顫抖,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
在見到這種血腥的場麵時,沒有被嚇得哭出來,隻是緊咬著唇瞪著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望著他,也算是夠冷靜,舉止還算得體。
劉勝在宮中當值多年,見過的女人數不清,年僅十二歲的花如墨論才智算是出挑得了。不過,細想回來,一個一直生活在冷宮的公主,心智成熟過早倒也常見。
他也不想浪費時間,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拍拍身上的塵土,理了理衣領,慢吞吞地從袖間取出一道金晃晃的長卷,長卷一展,聲音威嚴。
“花如墨接旨!”
花如墨壓抑著心中的恐慌,衣袖已被握出褶皺。心下明白此時哭泣與害怕都沒有用,想是皇後娘娘有什麼事要吩咐她去做,才出此下策逼她就範。
那麼,母妃應該還活著,靜白雖然受了傷也不至於斃命。
意識到這一點,她微微放鬆了一下,屈膝慢慢地跪下,一副溫順的樣子。
“花如墨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韓楚喬靈敏淑德,溫柔靜正,溫和周全,德行嫻靜,特賜封為傲月公主。現賜婚於北國七王爺,明日啟程。欽此。”
劉勝讀完聖旨,瞄了一眼楞跪在地上的花如墨,皺了皺眉頭。“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謝主隆恩。”
“謝、謝主隆恩……”接過聖旨,明晃晃的長卷瞬間晃花了她的眼,原來皇後是打算把她當做和親公主遠嫁到北國去啊。
“傲月公主,請跟我移步鳳華宮,皇後和梅妃還在等著你呢。”劉勝走到門前,慢悠悠地撐起雨傘,看了眼還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提醒道。“皇後最近心情不好,很容易遷怒於人,若是她等急了,這梅妃恐怕……”
“如墨這就去。”花如墨連忙站起身,跟在劉勝身後,腳剛要踏出門,回頭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靜白求情的話還沒說出,自門外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公主請放心,我等已傳太醫,靜白傷不致死,她明日還要跟你一起啟程去北國。”
地上的靜白慘白著一張臉,費力地抬起胳膊,血色的小手向花如墨伸去,張開嘴想要對花如墨說句話,卻隻因這細小的動作牽動了身上的疼痛。她呻吟一聲,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明日跟著她一起去北國?
花如墨突然冷靜了下來,黛眉微蹙。走出門,跟著劉勝慢慢地向鳳華宮走去。
回想起方才遇見夏子夜的情形,她好像大致明白了過來,聯想起近幾日聽來的傳聞,恐是北國派來使臣的目的是要求南國公主前去和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