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嫂說:“去吧”。
蘇施應著,走向折桂樓。隻見兩邊種著重瓣木槿,正值花期,滿樹蔥翠,中間綴著無數紫紅花朵,嬌豔奪目,甚為壯觀。
她走上青石台階,叩了叩門,一個老仆把她迎了進來。
蘇施沒想到,這樓第一層隻是個過堂,有樓梯直接上去,二三層才是少爺李頌臣的書房、居室。
樓後麵還很寬闊,隻見太湖石堆的一座嶙峋的假山臨著一汪碧綠的潭水,水邊建著一座亭子,十分精巧。亭子裏設著桌幾,案上伏著一個用功的少年,亭邊垂柳下立著一位中年男子,衣冠華麗,右手握著經卷放在眼前默誦,左手背在身後,卻是不住地撚著一串念珠——這位想必就是老爺李鶴山。
蘇施幾步就走了過去,對著李鶴山福了一福,李鶴山把書從臉前拿下來,左手裏的念珠卻轉個不停。
這時,蘇施看見一張保養得宜的臉,年逾五十的李老爺看起來卻像不惑,一件紫綢衫子把微胖的軀體包裹得十分得體,黑緞軟帽上穿著祥雲的玉色珠子,白胖的臉上慈眉善目,在蘇施看來十分和藹。
他問;“丫頭,你為何事來?”
蘇施輕聲說:“我想入府,做令公子的伴讀。”
李鶴山說道:“素聞蘇先生家的阿施冰雪聰穎,勤向六經且很有才氣,平常年少也萬萬不及。你肯來伴著頌臣,促他上進,我也是十分放心的。”接著,他轉過身去,背著的手上鳳眼菩提子佛珠停了,隻剩下一撮紅色的流蘇微微搖擺,在光裏蕩出圈圈漣漪。
“阿施,你瞧著我這宅子怎麼樣?”蘇施有點蒙,李鶴山突兀地一問,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來不及多想就答:“清雅別致,頗費心思”。
李鶴山手上一抖,把佛珠攥在掌心,仍舊背對她緩緩問道:“好也不好?”蘇施由衷地說:“好”。李鶴山沒再問,阿施站在他身後,也不敢說話。
少許,他徑直走了出去,沒回頭,一句話順著風落進她的耳朵,卻是:“既然喜歡,那就同臣兒留在這兒吧。”
這時亭子裏的少年走了出來,一件靛色衫子套在這十四歲的軀體上,已經頗能顯出筆挺的身架,這靛色也更襯得他濃眉大眼,唇紅齒白,十分精神。
李頌臣又驚又喜,一雙眼睛把她上下反複打量了幾遍,也不顧倆人尚不熟識,握著她的衣袖,說道:“阿施,果真是你?我那天去了以後,以為你不來的。”
蘇施也想說點什麼,比如自己實際上是出於無奈,來伴讀可能也隻求安穩,最後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狂喜過後,頌臣鎮定下來,察覺到蘇施欲言又止的神情,也驟然發現自己居然逾越了。於是馬上收回了手,說:“無意冒犯,對不住”。蘇施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了他。
頌臣迎著她的眸子,柔聲說:“你放心,在這就當是自己家吧。這折桂樓並著這小睢園是我的,除了父親考功課,誰都不能來。就咱倆跟馮叔在這兒,不必講什麼規矩,也都各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