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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麥特比西河上一片沉靜,隻能聽到那稀稀拉拉的雨滴落在河麵上,還伴隨著晚風吹拂灰色風帆的沙沙聲。
一支由四艘“佛拉特”快速三角帆船組成的小艦隊,編成箭頭般的陣型,借著東北風的風勢,順風向著上遊而去。在這隻小艦隊的後麵,跟蹤著一支有十多艘帆船的艦隊――那就是弗拉索爾;拉斯塔子爵念念不忘的政變軍佛提堡護衛艦隊。雙方的距離一直維持在肉眼勉強能看見的程度,都不緊不慢地鼓著半帆。與其說是追擊,不如說是一支艦隊在引導著另外一支。隨著它們的航行,雨勢漸小,雲層也慢慢開始散去,露出隱藏在雲影之後的那抹殘陽。
“我們已經離開了積雨雲區,”旗艦的艦長透過單筒望遠鏡望著下遊的河麵,“敵人已經被我們甩出了一大段距離,但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
聽到這個消息的半精靈從艦長手中接過望遠鏡,確認了一下那報告。自從重新踏上甲板,並真正擁有指揮權之後,他就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如果他在聖森艦隊裏麵的上司,或者他在倫尼酒館裏麵的酒友看到現在的他,一定會吃驚得連嘴都合不上。雖說臉上仍然帶著那種慵懶還略有些的聯絡代號!克拉德;洛佩斯的情報網,居然已經強大到連這種秘密情報都知道的地步了……
索萊頓的手開始發抖,一陣後怕在他的心中泛起。他真的太小看情報工作的難度了,根本不該這麼輕易地使用那個暗號。倘若不是這個提供秘密情報的特工告訴他這些絕密情況,現在他就已經穿幫了。他用最快速度瀏覽著最後一張手紙。
“敷衍他‘霧鷹’的下落。用‘霧鷹’會將報告送回的名義,阻止他一切繼續刺探佛提堡情報的可能。如果有機會的話,和他建立情報和感情上的聯絡。”
綠字就到此中斷。索萊頓咬了咬嘴唇,努力壓住心中的緊張和忐忑不安。他確實是個新手,但在他的背後有個高手……他沒有必要害怕,也決不能讓旁邊的帝國特工看出他在害怕。他努力回想著早先看過的間諜小說的劇情,拚湊著合理的對白。
“‘霧鷹’的處境很微妙,他很難和你見麵,也希望你不要再主動聯絡他。他一旦暴露,會造成很大的麻煩,皇帝陛下無法承受這種損失的。”
拉斯塔子爵立刻追問:“以他的地位,我可以理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話?他不可能為了這一句話,就讓你用這種充滿風險的方式來聯絡我。”
“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關於……”索萊頓考慮了一下,推測了那唯一可能的報告理由,“……這次政變的詳細報告,‘霧鷹’已經送出。他不打算通過你,因為你暴露的可能性太大。”
弗拉索爾;拉斯塔的聲音一滯:“那個家夥!呃……算了,這樣也很合理。還有嗎?”
看起來這兩個人似乎認識……而且,關係不算太好。根據這一點推測,索萊頓修改了接下去的對白:“還有,他要求你絕對不要再做任何危險的……呃,那個……自作主張的諜報活動。他希望你不要因為自己的主張,而荒廢了皇帝陛下的真正目標。”
拉斯塔那邊頗沉默了一段時間才傳來回應。
“好吧。你轉告他,讓他盡量勸說拉德茨;戈瓦爾元帥同我正式會麵。我們分頭回去,我先,你後。我解除靜寂場了。”
木門吱呀一聲再次打開,沉重的腳步聲遠去。耐門;索萊頓的腳一軟,險些癱倒在糞坑裏麵。他將那幾張手紙撕得粉碎,丟進紙簍。他覺得這樣就走略有不妥,便又拿出一張手紙,在上麵潦草地寫下“密使要求盡早安排與元帥殿下的會麵,請謹慎處理”一行字後,也丟進紙簍後才離開。
回到餐廳後,他已經無心就餐,隻是草草喝了些湯,吃了些甜點。伊蒂絲上尉臉上仍然掛著平日外交用的笑容,好像對他們的行為並未起疑心。三人非常友好地道別,拉斯塔子爵回到自己的房間,索萊頓和伊蒂絲則回去向憲兵隊長塞恩;康斯坦少校報告,並交班。一切看起來都十分平靜,和往日一樣平靜。
那天晚上,索萊頓躺在自己的房間裏麵,望著天花板一夜未眠。
在到達要塞的兩周後,神臨節前的倒數第三個夜晚,年輕的中尉終於發現:在他周圍的這個世界,要比他原本以為的更加複雜。這個貌似安全的要塞其實並不平靜,在它的海麵之下湧動著交織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