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豐忱站到一個黃花梨高櫃的跟前兒,向錦歌招手,“再走近點。”
他將櫃子推開,裏麵露出一個小門,再打開門,錦歌瞠目,從露出的空間來看,這儼然是一個小型電梯。
“這是仿美國奧的斯公司在1892年設計的那款,按鈕操縱裝置,怎麼樣?還算過得去吧?”
錦歌嘖嘖點頭:“你真能折騰啊!”
豐忱笑著先一步上去,坐好後便將手伸出來,向錦歌發出邀請:“來吧。美麗又尊貴的小姐,一會兒從這裏下去,咱們再過一條小徑,就到目的地啦!”
錦歌看著這種坐式電梯。心裏也有些躍躍欲試,隻是麵上卻裝模作樣的保持著矜持:“嗯,既然年輕的先生相邀,那麼本姑娘就……試試?”
倆人相視一眼,“撲哧”笑出了聲。
兩手相握,坐在一起,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豐忱手指一按,電梯便開始慢慢下降。
“誒。你看……”因為地方逼仄,豐忱用肩頂頂錦歌,腆著臉笑道,“你看到沒,咱倆這樣子是不是很像啊?”
錦歌莫名其妙:“像?像什麼?”
豐忱舔舔唇,笑道:“人家成親時,挑了蓋頭之後,不就是兩口子盤腿兒坐在床上,等著喜娘將彼此的衣擺打成結兒,然後喝合巹酒。說什麼‘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錦歌伸手打斷了豐忱的遐想,她摸摸他的腦門兒,輕歎:“這不發燒啊,怎麼淨說胡話呢?”
豐忱剛要反擊,錦歌就指著電梯門兒道:“咱們到啦,打開吧!”
……
錦歌進到“來”之不易的地方,看著一排排羅在一起的木箱,感覺有些眼暈。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豐忱:“這好幾百箱的,裏麵都裝著什麼?”
豐忱也不出聲。三兩步走到一摞約麼半人高的箱子前。操起一旁擱著的一根鐵鍬,輕輕一撬。“啪!”,箱子開了。
錦歌因緊隨在他身後,正好看到裏麵放置著的烏黑黑的一滿箱子炸彈。她心裏當即便是一緊:“你這是要做什麼?”
豐忱凝視她片刻,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地圖,遞過去:“你先看一看。”
錦歌忍住那些不斷跑到腦海裏嘈雜的一眾猜測,接過圖紙那麼一瞧,抬手揉揉眼睛,又看了兩遍——這圖上繪的,正是整個京城的地形。
圖上有一黑一紅兩條線,一條為實線,乃是京中打開的隱蔽地道之線路,其中兩條便是前些時日盯老道士時,他二人途經的;而另一條,則是虛線。這些虛線並不連接,它們隻是斷斷續續的在某幾個方位標刻著,像是勾畫重點之用。
錦歌皓齒齧唇,一雙拿著圖紙的手,不知所覺的哆嗦起來。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浮現在眼前的一條黑線,猶如藤蔓一般,彎彎曲曲中綴著幾點不知名的紅色小花兒,顏色豔麗、反差明顯,仿若藤蔓之後隱隱浮浮的藏著一片帶毒的陰影。
這條黑蔓一頭兒連著致升學院那座有名的鍾樓,另一處連著京中國際學校小學部後麵的教堂。
錦歌不可置信的看著豐忱。
此時,豐忱隨手坐在一處摞起來有一米多高的箱子上,雙腿打著悠,他臉上的笑,淺淡、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他們倆先後開口,你一句我一語的,一時間,空氣都被膠著在一起,緊張中,帶著有序:
“這就是你最終目的?”
“如果不是你夜探鍾樓發現我,我表姑不會知道我入京。”
“你夜駐鍾樓,就是做準備?……換句話說,你早就知道那間書院會改建成學校了?”
“消息,是放出來給大眾聽的,而計劃……才是早有預備的。”
“前些日子那些混亂,是你一手策劃的?”
“困如鬥獸……不然,怎麼能夠一鍋兒端呢?”
“不對……你的目的是、是……日本天皇的……皇孫?”
“嗬嗬,這些炸藥可以在一瞬之間,讓一座教堂瞬間轟塌……轟~~!隻一聲響,就可以讓那白茫茫大地,落得個真幹淨!”
……
錦歌心中的猜測,一個個被印證;她心裏的光,卻一點一點地沉弱下去。
她歎口氣,顫著聲音問:“你……你到底是誰?”
“確切的說,我應該姓韓……你可以喚我——‘韓忱,韓子義’。”
豐忱站起身,走到距錦歌一臂之遠的地方站住,他伸出手,好像是初次見麵的自我介紹,姿態優雅恭謙。
“韓……韓?”
錦歌的淚,幡然而滾,隻有零落的兩滴,輕輕墜下。
豐忱想伸手替她撫去難過,然而,最終也隻是手臂輕抬、手指微動,他終究是沒有接近。
輕歎一聲,眼神清湛中帶著磊落,他清清楚楚的說:“是的,我姓韓,我叫韓忱,我是韓子義……我的父親,他是……韓鵬彰。”
……
寂靜,整個倉庫好像變成了真空一般,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