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夫人本姓豐(1 / 2)

薑震海鬧的這一出,衝著的其實正是秦夫人。說到這裏,咱們倒要講講這個還沒正式露麵的夫人。

秦夫人本姓豐,閨名一個臻字,出自世代書香的京城豐家,和大自己一歲半的姐姐豐蘊是自家長輩們手上的一對明珠。這姐妹倆年紀相仿,個性卻相異,她們一動一靜、一武一文,一張一弛,雖相反卻也相成。盡管性格不同,但是彼此素來知心知意、感情深重,因二人形影不離,顧被府中家人笑稱是一對雙生花。待到林家姐妹長到十五六歲,豐家父母準備給女兒們尋個好姻緣時,誰也沒料到,一場禍事竟悄悄逼近了豐府。

那時豐蘊才剛十六歲,離豐臻十五歲生辰還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正是光緒二十四年。這年的三月二十七日,清政府和沙俄簽訂了《旅大租地條約》,生生的把旅順、大連租借給了沙俄,使得遼東半島南端成了沙俄的口中之物,而東北三省更是成了沙俄的勢力範圍。豐父雖因祖訓不曾居於廟堂,但其深有文人風骨,時刻心係家國天下。因而當他得知這個消息後,便跑到自家書房裏,撫著地圖上的圖標暗暗落淚。他對兩個女兒說:“二百多年前,滿人打進山海關,得了天下;二百年後,卻將起家的地盤兒弄丟了。失了祖宗的天下,這個江山他們還能坐得住麼?這卻應合了鄉野之言,正所謂崽兒賣爺田不心疼,真是害苦了咱們漢人……”

“夫君慎言!”豐夫人止住丈夫的話頭,“隔牆有耳啊!”

可惜,她止得住丈夫的口,卻無法消下丈夫心中的慍怒。不久,豐父和人聚會,酒醉而歸。他在通向自家書房的小徑上,晃晃悠悠的緩步慢行。夜深寒氣重,風撲麵而過,豐父打了個機靈,被驚得頓時酒醒了大半。他抬頭望天:此時一輪明月懸天而臥,周遭繁星點點,在夜幕下更顯清亮淨澈,仔細觀望著,竟讓人別有一番心情。豐父看著美景,想著山河漸敗、土地零落,心中不禁感傷難抑,當下也顧不得押韻與否,立時開口高聲而吟:

“武周功過任憑說,貞觀遺風顯其格。而今不見文武義,卻道人間無落拓。”1

語落詩成,豐父哈哈大笑,轉身離去。

他是睡著了,可有人不踏實了。

話說林府內院總管吳同此刻正是忐忑輾轉難歇,你道如何,原來林家總管日前查出賬房造假,一路下來,正查到了內院總管吳同的身上。豐夫人念在吳同是她婆婆豐老夫人的陪嫁之子,因此暫不打算處置於他,準備給他一個洗心革麵的機會。誰想吳同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慣會以己度人,他不去想此時的安全乃是主家仁慈所賜,卻隻道是豐府不念人情打算清算他們一家老少。

深夜時分,心中惶恐的吳同正巧打算出去溜達,剛出得小院,就聽到豐家男主人從外麵回來。他琢磨著,自己的親娘乃是豐父之母的心腹,憑著這個情分,豐父也當幫他一幫。他並不打算讓別人知曉自己的想法,又見豐父往書房走去,心道正好,便一路尾隨。

因此半路上豐父的發泄高吟,就被吳同聽了個正著。豐府世代書香,像吳同這樣的管家,自然也通曉筆墨。這下吳同心思活絡起來,另有了打算。他回到屋裏左轉右繞、思來想去,終於狠下心腸,心道:與其裝可憐博豐家這個妻管嚴的同情,不若斬草除根。定下毒計,吳同一夜好夢,第二天天剛一亮,他就樂樂嗬嗬的出府而去。

說來也是豐家福澤未竭,豐父的大哥這天正好遣人喚弟弟回祖屋見客,派的人是豐家世代的忠仆。也趕得巧了,這人因急著給豐父傳話,便專門抄小道快行,剛要進胡同口就看到吳同從一個大宅院兒的後門躲躲閃閃的出來。這個忠仆當下起疑,便藏住身形,待吳同走遠,他連忙去看了這家府邸的牌匾。一見牌匾,他心下大驚,急匆匆的往豐家跑。稟了管家見到豐夫人,忠仆趕忙將此事細細到來。

豐夫人聽了心中一驚,鄭府!原來,那個宅門的主人姓鄭,早年間和豐家因些小事兒做了仇,至於具體因由,豐家當年的家主也不甚清楚。等到後來,鄭家不知動用了哪裏的關係,竟和宮裏深受太後賞識的張公公有了聯係,雖然他家得勢後未曾找尋豐家的別扭,但是那股子陰陽怪氣的勁兒更叫人難受,這也讓豐府人人皆知,鄭家人心裏的過截兒並未消失。可如今,這吳同竟然跑到鄭府……

豐夫人心中焦急,忙遣人打聽,一來二去的,方才知曉之前那段公案。豐夫人一時六神無主,心中責怪丈夫不知謹慎,這滿人朝廷向來以文字治罪,若是被太後知曉,怕是一家人都沒有好結果。但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過兩天,鄭府便有人登門。

所來之人竟是鄭家主母。

她對豐夫人說:“我家老爺時常說起,這老一伐兒的長輩們都沒有了,咱們兩家當初的恩怨也已久遠,按說該當讓過去的不快煙消雲散、豐鄭兩府重修就好才是,這樣也是全了你我兩家一百多年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