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愛上別人,鍾情阿蘿,欣賞妙音,妙音是愛他無疑,阿蘿,他可以確定,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魏無淚也愛慕於他,他待她們亦恩寵有加,還有後宮那麼多佳麗,可是,這些女子中,肯毫不猶豫救他,為他死的,他能確定的,卻似乎隻有她。
他來得及時,方才在外麵幾乎全部把她彈的曲子聽完,這麼多年,她還記著這首曲子。他自己隨手譜的曲子。
可他待她似乎真的很糟,很糟。
他明知道,連玉待她好,她自然喜歡,連玉為她死,她自然痛心,但他還是等她來求自己,但如她所說,阿蘿從來不需要。
可是,其實,也不全是。他憎恨連玉,也為誘捕他的兄弟,將其屍首曝於人前。昨晚,因顧慮阿蘿心情,他陪了阿蘿一晚,可是,他也想到了她。
因為連玉,因為魏無煙。他知道,她和魏無煙私交極深。他想了一天。他也怕她難過。明知她把連捷兄弟救走,但他還是記掛她,是以,待到傍晚,他終還是按捺不住,想來看看她。
但犯錯的是她,“認輸”的卻先是他?忘淨連玉,主動相求,才是該她做的不是嗎?於是,他終改了主意。但當時雖去了阿蘿寢殿,卻也無心纏綿。
其實,他也不是……不愛她的。
他沉默而立,一點一點想著,又猝然一震。終於,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麵前,半蹲下去,扶住她腦袋,把肮髒邋遢的她抱進懷裏,“好了,別哭了,誰也欺負不了你。我這就帶你回去。我們兩個還好似從前一樣。”
也無轉圜餘地,她咬唇朝素珍一眼,素珍卻也正看著她,目含感激之意,又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再替自己求情,攬禍上身。
這時,阿蘿輕聲開口,“春姑姑,動手吧,莫讓太後娘娘等太久。”
小春頷首,見素珍已身抵廊柱,無路可退,她厲聲吩咐侍衛道:“把她拿住,帶進屋中。”
“慢著。馮素珍,你今日還有何話要說?你是不是想求哀家什麼事?求生是萬萬不能,其他的,你說罷。隻要是情理之內,哀家可允你這最後所求。”
晉王妃的話,卻忽而再次響起。
方才素珍的話,還是把她打動了?!阿蘿和無淚各有所忖,但也明白這人今日絕對死劫難逃,也不再出口。倒也想聽聽,死到臨頭,這個人會說什麼。
素珍叩頭謝恩後,方才緩緩開口:“娘娘,民女自打懂事起,就知自己是李公子的未婚妻,從此所有心思都係在他身上,其實但凡他對我好一點,又怎會有後麵事情?民女不通音律,但李公子卻鍾愛樂韻。民女這一生此於他,如今也終於他。”
“是以,民女求古琴一張,就以李公子昔日最愛的樂曲來送自己最後一程,倒也算徹底完了這段情緣,太後看如何?”
她這幾句話中,似承認了自己和連玉的事,但每一句倒是情真意切,晉王妃聽她口口聲聲都是自己的兒子,突然想起舊時兒子每每來看自己,都會說幾句那馮家丫頭的令人頭疼之處,言及若非看在馮少卿份上,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理睬的,但說起這些的時候,他唇角倒總浮著一絲半點笑意,少了平素那份老成持重,也仿佛沒了肩上那份沉重負擔。
於是,哪怕這些年來風雨把她的心磨得再狠,此時,她還是頷了首,“好,哀家答應你這個最後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