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晌午時分,素珍終於把人送出去,她在禦花園尋了個亭子坐下,郭司珍陪在一旁,未幾,司珍房有女官過來,說是新進了批好貨,讓她過去看看,好清點入庫。
郭司珍微有豫色,畢竟今天世子便要回宮,萬一她湊巧趕上過來探看這馮姑娘時離開,可司珍房的事又是她的職責——素珍似看出她在想什麼,道:“姑姑先去打點,世子來了我便說聽聞司珍房進了些新玩意,素珍讓姑姑給捎兩件過來解個乏兒。”
“謝謝姑娘。”郭司珍十分歡喜,拜謝離去。
見她遠去,素珍的笑容慢慢收起來。連捷哥倆離開了。
她那天進牢探看二人的時候,隻說了挾持阿蘿讓大家離開的事,並未說她不能跟著走,讓二人安心養傷,直到方才她才大略說了自身困境。
兄弟二人知道她不能走,都急得不成。
連琴更是死死握住她手不肯放。
她向他們保證她一定會設法離開,把三封信函交給他們,告訴他們什麼時候拆什麼信,這些信,還有她交與無情和小周的安排,將幫助他們擺脫魏無均的跟蹤。她很清楚,司魏是有共識的,一旦司嵐風把他們送出皇城,魏無均的人便在暗處跟上。
最後還是連捷咬牙把連琴強行拉開。
他是個冷靜的人,明白他們若是不走,非但無法守住她娘倆,反會成為她的負累。
素珍知道他們會與慕容軍彙合,連捷會見到無煙,讓連捷代為轉過無煙,霍長安的事,她今生怕是無法報答他夫妻二人了,來生必定償還。
她沒有告訴連捷,她和無情的真正關係。連捷一怔之後點頭,以為她說的是她和連玉連累到了霍長安二人。
他說,嫂子,你莫要放在心上,他們既回得來,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你是他們最好的朋友,六哥更是霍侯的君,無論於公於私,他們都絕不會怪你。你且放心,在你與我們彙合之前,我定會保護好無煙。
素珍知道他對無煙還念念不忘,想勸他莫要執念,無煙與霍長安之間的感情,這輩子怕是沒有誰能插進去了。
但她終於沒有說什麼,一切有緣法。隻望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與無煙連欣這些朋友見上一麵。
她騙了他們,她的保證,其實根本不能作數。
除非,她在孩子被發現之前,設法離開。李兆廷此前能放過她,並不代表他能放過小蓮子!
他怎麼會讓連玉的血脈留在這世上,成為和他一樣的第二個晉王世子?
她隻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到得第四個月,她的肚子隻怕就瞞不住了。
這半個月裏,無情攜小周冷血進宮幾回,無情與冷血的容貌是回春堂的傑作,無情是親自找的回春堂,而冷血……應是七夕和她分別後,回到權非同身邊,權非同替他聯係的。
據無情說,那段時間,李兆廷曾再次向他打聽過回春堂的下落,如今想來實是權非同所囑,一為偽造先帝生前侍奉的老太監,二為冷血。
早在第一國案的時候,李兆廷也便向他問過回春堂的事。
嫵娘他們當時被掉包的屍體,怕就是通過這樣而來,權非同——李兆廷——無情——回春堂。
一些事經年前撲簌迷離,如今看似雲散霧散,隻是已無法為人帶來快樂。
她不知道,冷血什麼時候成了權非同的人,是來到上京後,抑或其實從他被她家收養之前便是。
也許,他根本從來就不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在街邊行乞的孩子,而是一名少年殺手。
她也不知道,冷血如今有何打算,還會不會繼續為權非同服務?
她已沒有興趣知道。
她沒有辦法對這個從小就生活在一起的兄弟動手,但她有恨。
有些東西不必他說,她也能猜到,他離開換容後,潛入宮中殺了真正的姬扶風,在明炎初身邊蟄伏下來,為權非同刺探軍情。隻是,連玉這人太聰明謹慎,他不一定就知道身邊誰是權非同的人,但從來隻信任絕對能信任的人,與連捷兄弟反目的事,就反將了冷血和權非同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