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定住韁繩,不顧瘦馬怒嘶,策馬回轉,“你若不走,我便自己走回去。”
一路飛馳,再次回到馮家宅子門口。
她輕輕下馬,愛憐地一拍瘦馬腦門,“萍水相逢,從無想回饋,沒想卻得到你最大的回報,你走吧。沒必要陪著我送死。”
瘦馬看她一眼,慢慢走到河邊,它也已是筋疲力盡,強弩之末,但它沒走,隻跌跌磕磕,在那處吃草。
素珍看著,眼眶濕熱,她也沒進去,進去對他來說反為是拖累,隻會束縛住他手腳,忍著手腳的疼痛,她慢慢走到那方才被白衣男子殺死的屍體堆裏,撿起一把劍。
她用力把劍插進地上,隨即凝視前麵宅院,傾聽裏間聲音。
若裏麵沒有了聲息,她便拿劍進去,能殺一個是一個,不能,便死在他身旁。
“李懷素!”
“李提刑。”
突然,馬蹄之聲大作,隨即幾道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渾身一震,轉身看去,隻見連捷等人策馬急馳而來,背後,還有數十勁裝內衛。
“他在裏麵,快!”她心中大喜,揚手給他們指去,眾人頷首,臉上都是要與敵人廝殺的怒火,到得她身前距離,各自舍馬而飛身而起,躍進前方院中。玄武經過的時候,俯身馬腹,順手把她抱起,旋即施展輕功,將她放到簷上,自己則跳下加入戰局。
形勢幾乎立刻扭轉過來,且是一麵倒。
連琴等人帶著怒氣而來,個個殺得興起,黑衣紅衣潰不成軍,血肉殘肢橫飛。
素珍捂嘴看去,但見他渾身浴血,劍尖都淌著血水。他仗劍點在地上,撐住身.體,一雙犀目光芒萬丈,浴血觀戰。
似感應到她注視的目光,他忽而抬頭看來,隨即一擲長劍,飛身上來,蓋住她雙眼,“別看。”
聲音破啞,卻帶著始終沉穩的力量,落到她耳邊。
他掌心卻也隨即似被燙到一般,不易覺察的一顫,他幾乎立刻抱著她躍到院外,暫離了戰場。
“怎麼?”他捧起他臉,有些慌亂地去擦拭她眼下越落越多的滾燙液體。
“很快便會結束,屋子我會帶人收拾,讓它恢複原樣,從此,絕不許人再打擾你父母安靜,一定能恢複過來的——”
他以為她是為故居被毀而難過,心中因她疼而疼,同時又喜悅傾蓋,此生還有機會,如此貼近,給她安慰。
“連玉,你沒死。”
他心疼地看著她身上傷痕,隻想把她揉抱進自己懷裏,卻又怕她生氣,心情複雜激.蕩,才將將歡喜,又痛苦難言。突然,她低低一聲,四目交投,他砰然怔住,“你說什麼?”
“我說,連玉,等此間事了,也許,在你回京前,我可以帶你四處轉一轉,這裏的小吃很不錯,但喜歡吃鍋貼的不是我,是我哥哥。”素珍見他全然忘卻自己,目光隻緊隨自己,眼中是深抑著的什麼東西。她流著淚,慢慢說道。
一刹,仿佛時間停歇,日月遠去,萬物俱寂。
腦中那張弦,一下,緊繃又一下斷去,連玉垂首看著眼前的人,突然又轉過身去,素珍有些吃不準他心中所想,隻覺他也並非如此高興,就在她心中失望,覺得自己可笑之際,他猛地轉過身來,不著一言,隻狠狠往她嘴上吻去。
……
“走。”
距離瘦馬不遠的樹叢中,一隊十人人馬突被主子從客棧急命召出,突又被他下令返程。但他們是護衛了這個家族數十年的家臣,自不問原因,隻嚴格安靜的執行命令。
“公子,”眼見主子決然轉身,走進林木深處,有一個人卻焦急地追上去,“李懷素她……你的傷勢可要緊……”
對方突然停住腳步,將麵上布巾摘下,扔到地上,他將捂在腹上的手放下,抽出腰間長劍,“嵐風,若我還顧念往日之情,再碰和馮家女兒一絲半縷的東西,當如此劍。”
他說著,當空一笑,目中冷光如霜,“噗”的一聲悶響,一截斷刃從他雙指之間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