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既然不一定美好,為什麼一定要求個明白?隻要廝守的時光,有笑有淚,還不足夠?
就似那年窯洞和連玉初遇,遇上同行,岔道分手。
世上所有的關係莫過於此。
聚過,終究會散。
也許,是生離,也許是死別。也許長,也許短。
站在上京黑夜的街頭,這個國家最熱鬧的大街上,無數人如水而過,素珍痛苦的彎下腰來。
“姑娘,你還好吧?”過程中,偶爾有人投來疑惑的關心。
素珍想道謝,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緩緩起來,漫無目的前行,摸了幾個看似富賈的錢袋,將銀票裝到一起,去了京中最大一間花樓。
門外龜奴見她一介女流,想將她趕走,但他慣見權貴,眼力不差,幾乎立刻發現她一身衣物竟是異常名貴,京中多人物,正猶豫之際,素珍從懷中摸出兩張銀票塞進他手中,“不要姐兒,隻需上最好的酒。一張是酒錢,一張給你。”
兩張票子,一張千兩,一張百兩,那男子眉眼頓時亮了,也不管她是男是女了,不男不女都行,忙不迭道:“姑娘請,小人這就去安排。”
素珍在這裏住了下來,每天都喝得爛醉如泥。但樓裏的人從老板娘到頭牌都不敢攆她,還給她備了客房。
隻因一個來喝酒的商人對這個喝得兩頰暈紅的姑娘生了興趣,卻被她幾句話嚇得屁滾尿流,她也沒說什麼,隻點評了幾句權非同府上的家居設計。另外,告訴老板娘,酒錢若不夠,可以到逍遙侯府討。
因最近朝廷對官員管製嚴格,也沒朝官出入,不知她這個過氣提刑竟變成姑娘躲在了這裏。
開始,有客人對她好奇,但被老板娘“善意”勸阻,說出她和權霍兩府的淵源,誰都不敢再造次,心忖這個姑娘定是皇族,否則,本來就沒有多少個女子敢如此肆意在花樓喝酒。
她開始怕連玉會追來,很快寬下心來,他沒有,若論絕情,她總比不上他。
他看她約莫也是半恢複了過來,便也不再管顧。
走前,她是多麼想大聲質問他,可是,聰明如他,會想到告知她的人,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哥哥還活在這世上。
他不殺她,不代表他不對她兄長斬草除根。
花樓紙醉金迷,吵鬧異常,可也隻有這個地方,能讓她有片刻安生。
她的腦袋不能空下來,隻能醉,隻能伴著嘈雜的聲音方能入眠,黑夜買醉,白天昏睡,日複一日。
否則,她會瘋。
她每晚噩夢,看到滿身鮮血的父母和紅綃。
她想過無數次死,可一想到這條命是他們費盡心思留下,她便不敢,她已罪孽深重,愧對他們。而且,萬一哥哥被捉,她就是他保命的籌碼。
可是,活著,讓她感覺生不如死。
手上的傷她沒有管,起膿潰爛,其實,早在下刀前一瞬,她心底就知道,她下不了手,所以,她伸手去擋。去接受這個懲罰。
但這個懲罰畢竟太輕。
這天晚上,她仍獨自在一隅喝著悶酒,卻聽得隔壁一桌五六個男子在高談寬論,說的是全民科舉的事。
平素那些男子吹niu逼的話她一點也不感興趣,今日她空蕩蕩的腦袋總算有了絲可以關注的東西。
原來,又一屆科舉如火如荼已到了殿試階段,兩天後,便是大試之期。
也是,她已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
眾人談睥睨天下推行改革的天子,談各地成績優秀的貢士。這些貢士中,竟有好幾個女子,表現都是不俗。
當然,那些女子的名字雖被他們津津道來,她卻一個不識。
但又不由得有些奇怪,此前聽說過顧惜蘿要參試,怎麼會沒有她的名字,以她能力,從會試脫穎而出應該不難。
而那邊,眾人談到興起處,賭起了殿試三甲。有兩個人再次談到一個叫雨生的貢士,說如無意外,這次的榜首必定是這位會試頭名的男子,據說鄉會二試,都是文采斐然,備受考官推崇。說到底,還是男子厲害。
說到此,幾人不免洋洋得意,摟著姑娘,推杯換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