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少英蹙起雙眉,眼中無盡的怒恨,也漸漸被她仿佛癡了的神色懾住,原本要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我問你,為什麼!”
素珍卻變本加厲,她頭仰得高高的,竭斯底裏的低吼出聲,“告訴我,馮少英,這是他媽的為什麼?你和李兆廷憑什麼決定我的人生!”
眼見她雙眼血紅,那當中滔滔恨意仿佛比他對連玉的還要強烈上千百倍,馮少英心窩仿佛被人狠狠捏住,所有痛怒一下湧上喉嚨,然而,怒到極處,他反笑了出來,“我若告訴你,你能安生的在連玉身邊待上這許久嗎?你會不想殺了他,可你能殺得了他?”
“不,哥哥,不僅僅是這樣,你還想利用我來報仇。”素珍哭。
“珍兒,哥哥確實抱有這樣的私心,若你也曾親眼目堵父母和情如兄妹的姑娘慘死在你麵前,若你也曾被人圍堵,被幾把長劍洞穿,踢入深海。”
“可是,珍兒,若哥哥不是為了你,那次能放過連玉?”
“你哥哥,這輩子從沒想過飛黃騰達,隻想做個山林野夫,陪在爹娘身邊,看著妹妹快快樂樂,我便隻有這點願望我有錯嗎?可是,連玉把我這個小小的願望毫不留情地摧毀了!”
哥哥從來不哭。看著從前溫柔愛笑和她一樣鬼靈精怪的哥哥眼眸紅了,其中冷硬和悲慟相互消長,素珍的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我不怪你了,哥哥。我知道你愛我的,這世上也隻有我倆能相依為命了,我隻我怪我自己。哥哥,我隻我怪我自己。”她心裏輕輕的說,一遍遍說。
眼見素珍淚水似斷了線的風箏,一雙漂亮機靈的眼睛隻剩空洞,馮少英心中大慟,一步上前,將地上的妹妹抱進懷裏,“傻珍兒,當初李兆廷已然答應,隻要你肯離開,他會遵守當日的婚約,你為何如此倔強選擇留下來?他……雖非我馮家的什麼人,但投效權非同,就有可能搞垮連玉!”
“哥,他已非我良人,我不需要他替報仇,不是他施舍我便要。我雖隻是個女子,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但誰都沒有權利我的決定我的人生!誰都不可以。”素珍低笑出聲。
“珍兒,聽哥說,若你真累了,就趁著這次離開,這個仇,哥哥來報。如果哥哥不成功,你便找到冷血,兩個躲得遠遠的,他會保護你的,日後萬一……權非同推翻了連玉,也便是等於說……李兆廷大事有成,你可以去投奔他,他會照顧你的,這份青梅竹馬之情,並非說笑。”
“哥,你錯了,他已經不是我的李公子。你不懂,從七夕那天開始,連玉才是我的李公子。”素珍仍是笑,語中已再無哭音。
馮少英緩緩放開她,他將她兩側肩膀捏得死緊,“你還惦記著連玉?”
“不,我不再惦記著他,這個仇,我們馮家的仇,我會想辦法報。哥哥,在連玉心中,我雖不如顧惜蘿,但到底是他動過感情的人,由我來動這個手,機會要大許多,若我出了事,你就不要再輕易涉險,馮家的人不能這樣死絕,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她緩緩說道,目中一片冷靜。
那是種決絕讓人心驚的神色,馮少英心頭一震,更用力的握緊她的肩膀,“珍兒,你別傻,哥告訴你這事,不是要你冒這個險,而是不希望你再為——”
“懷素,你睡了沒……”
院外傳來小周的聲音,素珍一推馮少英,“趕緊走,你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我。”
“你不許亂來!”馮少英目透憂慮,但院外腳步聲愈近,他用力一撫素珍頭發,縱身一躍,已躍上屋簷,竟沒發出任何聲息,可見武功之高。
小周出現素珍麵前的時候,馮少英已然完全消失了蹤影。
她看到素珍滿臉淚痕,雙眼紅得可怕,臉色卻白得紙似,目中似被什麼掏空了般,看不出任何情緒,不由得吃驚,“你別嚇我。”
她說著便扣上素珍手腕,卻被素珍反手握住她手,“小周,替我到宮中傳個口訊,我要見連玉,我一定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