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
岷山郡,黃府。
月色將院中三人的影子拉曳到地上,蒼穹碧空茫茫,庭院銀霜流光。
他們朝一個方向而行,步履甚急,終於其中一人定住腳步,對自己右首的男子,“師兄,請恕兆廷多言,你方才為何不攔下黃大人?”
“哦,兆廷果然看出來了。”
他相問的男子正是權非同,後者撫額微笑,“從霍長安到來開始,這個小回合已成定局。有句話叫什麼來著,放虎歸山。連玉這一走,不可能被黃天霸逮住了。他隻需取道左寧郡孟樵處,另派人到景縣調些守塞之兵,黃天霸再狠,也已撼不動他分毫。”
“是,所以兆廷疑惑,師兄為何不對黃天霸直言,還放任他派人過去攔截連玉?”
晁晃的開的口,笑道:“李侍郎,那黃天霸眼下已是一個棄子。師兄曾跟我說過,他本若能成就此事,日後前途無可限量;如今他既敗走,則對我大哥來說,就是激化朝中重臣對皇帝不滿的利器。”
李兆廷聞言微微一震,這才是權非同的真正心思。
這次的事若成,則整個大周天下天翻地覆;若不成,至少也加深了朝中老臣和連玉的嫌隙。黃天霸這一而再進逼,連玉又豈是好惹的,既有足夠兵力在身,一旦發怒拿下黃天霸殺了,黃中嶽勢必震怒。連玉若要將黃中嶽拉下來,必令讓朝堂一眾老臣人心惶惶……
他心下輕笑,好啊,師兄。
這時,權非同卻說了聲“到了”,
原已到了他的房間。
推門進去,李兆廷隻覺入眼處是一室墨跡廢紙的狼藉。
“這怎麼回事?”
“我發現李懷素假冒黃府丫鬟後,把她困在這裏。你應當清楚那丫頭的脾.性,她幾乎將這裏給我掀了。”
聽到他說把她困在他房中,李兆廷不覺訝然皺起雙眉,很快又道:“她總是頑劣得像隻野猴子,師兄別與她一般見識。”
“你是覺得我不會與她一般見識,傍晚在院中你才放心將她交給我,自己帶雙城先離?”
李兆廷微微一凜,麵上卻沒有絲毫猶豫,道:“若她犯了什麼事,或有什麼阻礙到師兄的,師兄可不必……手下容情。兆廷不敢有二話。”
“那我支會你一聲,我是真不打算對她手下容情。”
權非同眸光微微一暗,李兆廷心中一凜,他已拿下注意,再不管那女人的事……但還是不禁肅耳靜聽,並問了一句,“因為她裝成丫鬟進府竊取機密?”
“不。”權非同掃量著一屋被素珍撕扯得稀爛的紙屑,“是霍長安。今日連玉能走就是因為她。”
晁晃也是一怔愕,李兆廷微微一震過後,袖中手彎起,合上,末了,他緩緩笑著問道:“師兄,怎麼說?”
“你可還記得她跟連玉等人說,是她讓雙城是找的霍長安?”
李兆廷眸光透射出幾分清冷幽暗,“師兄相信她的話?”
“不是信不信,而事實是……我和她過去時,你也看得清楚,她打了公主是對嗎?”
“是!”
“因為她算準了雙城會勸我放了連欣。她看到雙城對連欣的表情就知道,顧雙城會一定會設法救連欣的。”
“這丫頭手裏早藏了紙函。”
聽得權非同一聲低笑,李兆廷和晁晃看著滿室碎紙殘墨,都一瞬了然。
她獨處時悄悄用屋中文房四寶寫下東西,諸如:霍長安的所在,連玉將遇弑,請霍長安速到黃府護駕。
她生怕紙筆墨硯的使用會引起權非同的懷疑,故意到處亂寫亂畫,將他們的注意力引開,自己卻折藏起那張已然寫好的紙。
她自己無法出去,卻無時無刻不等待著機會,哪怕能找到這府中一個家丁丫鬟出去送這個信都好,當然,府中人幾乎不可能幫她,但她一直等著機會。
當她看到顧雙城時,她知道,機會來了。
她打了連欣。
雙城阻止她一刹,她將藏在衣袖裏的紙箋塞進雙城手裏。
雙城為何要說謊,倒真愛連玉至此?李兆廷勾了勾嘴角,又驀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人認真跟他說過,兆廷,我向你一舉薦一個人,由她來當你新娘子最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