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一聽,登地站起來,眾人聽這前半截本是欣喜,卻都在最後一句話變了臉色。
連欣又驚又急,一看眾人也莫不如是,她連忙道:“我們也去看連玉哥哥。”
連琴已拉著連捷要跑,被玄武扯住領子,後者也有些不情願般慢吞吞的道:“皇上交代,隻見李懷素。”
霍長安有意無意瞥魏無煙一眼,隻見她眼簾微垂,顧雙城淡淡看了素珍一眼,卻是道:“嚴相,請你老主持,我們還是繼續商量應對罷。”
“嗯,好。姑.娘也請。”
嚴韃沉聲答著,眾人四下再攏,遠行的素珍還是覺得背後濃烈的目光要將她衣服灼出個洞來。
連玉馬車在前。
簾帳垂垂,簾上有個銅鉤兒,鉤上縛有兩叢紫穗,裏麵橘暖燭火跳打在簾上,幾道身影明明綽綽的映於其上,風過,那穗兒隨之擺動起來,揚起的纖絮好似也輕輕在素珍心上搔過,癢癢的。
玄武那不甚情願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主子,李懷素帶到。”
有那麼一下,素珍心裏一緊。
“嗯,青龍,虎兒,你們先出去罷。”裏間,連玉的聲音淡淡傳來,聽得出有些疲啞,卻極具威懾,教人不可不從。
素珍能想像出他說話時也許微微擰著眉心。
青龍和白虎快步出來,臉上和玄武如出一輒的不情願,卻很是安靜,不敢多說什麼。簾帳一瞬被撩起一瞬落下,這邊隙裏,能看到裏麵斜靠在榻沿的高大人影,長發未縛,如青緞明華,散於錦褥之上,她手上突然出了些汗,果聽得那聲音再次響起,“李懷素,給朕滾進來。”
素珍抿了抿唇,抖抖腿,爬了上去。
簾子在背後落下。
連玉坐靠在前方,身上蓋著褥子,隻露出上半身,繃帶從微敞的單衣裏露出少許,隱隱透著血跡,肌理結實而流暢。他散了長發,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似聲音冷冽,卻多了一種淡漠。
兩人端看了對方片刻,素珍首先低下頭,心眼仿佛被什麼堵住,有股壓抑的氣流混著金創藥的氣味和他衣物上的熏香在這並不狹隘的空間裏緩緩流動,充斥著素珍的嗅覺,讓她微微暈眩。
“真不想看到你,滾出去。”
終於,連玉開了口,聲音也更暗啞了幾分。
素珍的心也往下一沉,她本有滿肚子的話要跟他說,這時也是氣血一湧,大聲道:“微臣遵旨!”
她方轉過身,手一撥帳子,卻聽得背後的人沉聲道:“滾回來。”
她猛地轉過身,“皇上,你要我滾,又要我滾回來,到底是想怎樣?”
“李懷素,你就隻敢對我這般。”
連玉突然放緩聲音,微微冷笑道。
看著他眉間那抹宛如月光般的清冷,素珍鼻子微微酸開,湧到喉嚨的叫喊都掉了下去,話語變得張惶雜亂,
“連玉,我方才也是極亂,方才……方才靜下一想,這事我可以解釋,我沒有要殺連欣,更沒有出賣你……
“那你為何會在此處?”
“我想查這個案子,為……民請命。”
“我早說過,這案子與你無關,讓你留在京師。你既身為京畿大提刑,京城自有案子給你操辦,你到此不嫌多事嗎?”
“……”
素珍被他駁得一時口窒,她會來這裏,半是為李兆廷,半是為尋求自己所認定的公義,若黃天霸案敗,李兆廷曾壓下柬書,將有包庇之嫌……若黃天霸勝,她不甘,她想在這中間尋找一條兩全其美的路,既能幫李兆廷脫困,又能將黃天霸入罪!
沒想到如今峰回路轉,遇到一個更險峻的局麵,她自是不能將李兆廷說出來……
“連玉,我能解釋連欣和搬救兵的事,我此前過來,曾和霍長安宿在同一個客棧……”在這話題上打轉,於她不利,素珍想四斤撥千兩,撥過去。
連玉看著她,驀地笑了,“其他的事,你可以過後解釋,我需要你給出證據,證明你不想殺連欣,證明救兵是你搬來的。”
“而現在我隻想知道,你為何會來岷山郡。你在你不該在的地方,你拿不出理由,這是事實,李懷素,別說你因為擔心我而來,我不相信。”
饑餓和疼痛仿佛被他刺眼的輕笑激起,素珍心頭一陣翻湧,明明饑腸轆轆,卻想要嘔出什麼來,她拳頭一捏,低聲道:“我解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