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雙城向連玉見過禮,兩人便開始交談起來。
離得遠,她聽不清二人說什麼,又不敢走近,怕被玄武二人發現。
讓她看上去覺得刺眼的是,顧雙城突然想走,連玉卻身形一動,快速擋在她麵前,一手橫著。
素珍見狀,想要離開,腳步卻拔不開,生生站在那裏。
“皇上終於留意到雙城了嗎?”顧雙城看著前方的男子,微微笑道,眸中劃過一絲澀意。
“你今日為何突然出來解釋此事?”連玉看著她,語氣自然,不似逼問,眸中卻有審視的銳意。
“不屬於我的功勞我不敢拿。”顧雙城輕聲說罷,閉了閉眼,道:“皇上,奴婢交代完了,先行告退。”
連玉頓了好一會,看她走遠,方才施展身形,擋到她身前,伸手扣住她下巴,沉聲問道:“這樣做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沒什麼好處,”雙城自嘲地一笑,“本來就隻是想看看她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麼位置。既然明白了,自然就該還她清白了。”
她不是一個好人,但還沒下作到借此來害李懷素的地步。
“那朕便替李懷素謝你澄清。”連玉盯著她看了片刻,緩緩放開手。
雙城一怔,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倒寧願他就這樣緊緊握著她的下頜質問她,可他在乎的隻有李懷素。她心下大慟,猛地看向連玉,“我為你不惜和權非同反目,和一個對我如同兄長的人反目,也將霍長安帶了過去。是,你脫困,李懷素有功,難道裏麵就沒有一點我的功勞?連玉,你能不能公平一點?”
“情愛不是公平不公平的事,你的情誼,朕自然感激。朕可以待你好,也會待你好,因為你是阿蘿的妹妹。阿蘿雖然死了,但她永遠是朕的責任。”連玉看著她,慢慢退開幾步,保持著距離。
雙城隻覺得這話像刀子捅進她的心,她快步上前,凝著男人冷硬俊美的臉,將心裏的話喊了出來:“阿蘿、阿蘿,別滿嘴仁義道德,別滿嘴假仁假義!我以為你與別家男子不同,可我忘了,你是皇帝,你口裏說著阿蘿,心裏卻早已忘了她。你若心裏有她,怎會有三宮六院?怎還會娶魏無煙?怎還會寵慕容缻?李懷素怎還會有今天?你看你對李懷素的寵溺,所有人都知你愛她!”她說著,哽咽起來,眼中一下紅得像血似的,淚水一顆一顆地簌簌滾下來。
連玉雙眉猛地一擰,這一下,他仿佛看到遙遠的阿蘿淚眼蒙矓地看著他,他幾乎便要上前,將她抱住,給她安慰。
他雙手一握,仍站在原地。
“如果我說我娶無煙是因為阿蘿,你信不信?如果我說我從沒碰過我的三宮六院,你信不信?那是我對阿蘿的承諾。是,李懷素對我來說是個意外。我承認,看見霍長安肆意風發多年,看著七弟、九弟美姬多門,我寂寞了,所以出手為自己製造了一段姻緣。
“也許該說,如果不是遇到李懷素,我不會發現這種孤獨。我很早以前便認識了她,那時對她還沒有那種感情,隻是因為覺得她像你姐姐,又對我好,方才對她假以辭色。後來再遇上,看她當眾攔下我妹妹的箭,看她排除百難參加科舉,看她在禦書房不自量力地為我強出頭,看她情願逆鱗也要辦裴奉機的案,我就知道,我要這個人。當時,我尚且不知道她是個女子……”
“別說了!”
第一次,顧雙城在人前失了她的冷靜自持,她幾乎是尖叫著低吼出來。她雙眸睜得極大,裏麵是讓人怵目的血紅,是蒼涼,是悲慟。她顫抖著指著他,“連玉,你說這些,到底是為了證明你對顧惜蘿的愛,還是證明對李懷素情有獨鍾?即便她是男子也能接受?你可以不愛我,可我姐姐……曾經那麼愛你的顧惜蘿,便是這樣一個人,也可以被人取代嗎?”
連玉緩緩笑了一下,眼梢竟微微折起細淺的紋路,那是一種不屬於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的滄桑。他緩緩道:“對我來說,阿蘿是獨特的。但我確實對李懷素動了心。你便當我是一個薄情之人吧,你姐姐愛錯了人。”
顧雙城渾身都在顫抖,仿佛掉入寒池冰窖,她臉色慘白地看著他,想到激動處,她猛然揚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