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欣一怔,顧雙城對她有救命之恩,她說了句“你倒可憐她”,遂一扯連琴,兩人住了口。
素珍猛地看了雙城一眼。
雙城自嘲地一笑,不知是笑她還是笑自己。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卻是霍長安的副手長纓槍來報,說即將出城,與他們同乘的司嵐風提醒,盡快商量出城後該如何取道。
“這司侍郎思謀遠慮,是個人才。”霍長安淡淡道,眉頭卻微微皺起,事實上,他方才也正在思慮此事。
剛剛不比兩軍交戰,可事先勘察地形,今晚的情況措手未及,哪還能先探好出城的路?他略一思索,讓戟兒張去找幾個百姓問路,又吩咐長纓槍:“你去請七王爺、魏妃娘娘,還有嚴相和司侍郎到此,這出城之路該如何走,我們需從長計議。”
“是!”
長纓槍領命而去,不消片刻,便將人都帶了過來。另一邊,戟兒張也問了路況回來稟報。
一時,馬車全數停下,眾人齊集在馬車下。
嚴韃看了素珍一眼,“我等商量要事,外人在場不好吧?”
一瞬,各人看向素珍。
連捷向她做了個“請”的姿勢。素珍雙唇緊抿,靜靜走到離馬車十數步以外的地方。
遠遠看去,眾人商量片刻,竟似還沒拿定主意。素珍心知這出城之路必定不好應付,她肚子餓得咕咕亂叫,也沒有人幫她接斷骨,霍長安是唯一理她的人,但現下自然無暇兼顧。她舔了舔幹涸的嘴唇,緩緩蹲在地上,腦中突然映出連玉的模樣。
說曹操,曹操到。玄武突從前邊馬車急急奔過來,道:“皇上醒了。”
素珍一聽,突地站起來。
連欣又驚又急,連忙道:“我們去看連玉哥哥。”
連琴已拉著連捷要跑,卻被玄武扯住領子,後者有些不情願般慢吞吞地道:“皇上交代,隻見李懷素。”
霍長安有意無意地瞥了魏無煙一眼,隻見她眼簾微垂。
顧雙城淡淡看了素珍一眼,卻道:“嚴相,請你老主持,我們還是繼續商量如何應對吧。”
“嗯,好。姑娘也請。”
嚴韃沉聲答著,眾人四下再聚攏,遠行的素珍覺得背後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的衣服灼出個洞來。
連玉的馬車在前。
簾帳微垂,簾上有個銅鉤兒,鉤上縛有兩叢紫穗,裏麵橘暖燭火打在簾上,幾道身影影影綽綽地映於其上。風過,那穗兒隨之擺動起來,揚起的纖絮好似輕輕在素珍心上搔過,癢癢的。
玄武那不甚情願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主子,李懷素帶到。”
有那麼一瞬,素珍心裏一緊。
“嗯,青龍、虎兒,你們先出去吧。”裏間,連玉的聲音淡淡傳來,聽得出有些疲憊,卻仍極具威懾。
素珍能想象出他說話時也許微微擰著眉心的模樣。
青龍和白虎快步出來,臉上的不情願和玄武如出一轍,卻很是安靜,不敢多說什麼。
簾帳一瞬被撩起,一瞬落下,這一瞬裏,能看到裏麵斜靠在榻沿的高大人影,他長發未束,如青緞般散於錦褥之上。她手上突然出了些汗,果聽得那聲音再次響起,“李懷素,給朕滾進來。”
素珍抿了抿唇,抖抖腿,爬了進去。
簾子在背後落下。
連玉坐靠在前方,身上蓋著褥子,隻露出上半身,繃帶從微敞的單衣裏露出少許,隱隱透著血跡,肌肉結實而流暢。他散了長發,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不冷冽,卻多了一種淡漠。
兩人看了對方片刻,素珍首先低下頭,心眼仿佛被什麼堵住。有股壓抑的氣流混著金瘡藥的氣味和他衣物上的熏香在這並不狹隘的空間裏緩緩流動,充斥著素珍的嗅覺,讓她微微暈眩。
“真不想看到你,滾出去。”終於,連玉開了口,聲音更啞了幾分。
素珍的心往下一沉,她本有滿肚子的話要跟他說,這時氣血一湧,大聲道:“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