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廷去找權非同的時候,晁晃已離開,權非同在房中擺了個棋盤,自己跟自己下棋,黑白二子旗鼓相當。
李兆廷看了一眼,道:“師兄雅興,有事在身也能玩出閑情逸致。”
“百無聊賴罷了。”權非同指指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你也來一盤?”
李兆廷一笑,搖頭,“讀書時就時常輸給師兄,何苦自討沒趣。”
權非同卻斥道:“你是我親手教出來的,我可還指著後浪推前浪呢。”
李兆廷也沒有恭維,卻是端端正正地說了句:“兆廷不敢。”
“你這人就是太認真,無趣。”權非同眉眼含著笑,袖子一拂,將已走了大半壁的棋子拂到地上,繼而問道:“可將雙城安頓好了?她要住哪裏?”
李兆廷欲撿棋,卻教他止住,遂坐了下來,“她說既是師兄提議,在此處住下便可。”
“嗯。”權非同隨便應了一聲,終是一收戲謔之色,瞥向他,“黃天霸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據司嵐風所報的消息,連玉已暗赴岷州,李兆廷正琢磨著如何將這事不動聲色地透露給權非同,看他要如何處置,畢竟,如今,他還不宜出手做太多事情,卻突聽得權非同淡淡道:“連玉大抵已密至此處。”
這話出乎李兆廷的意料之外。他有精準情報,權非同卻為何猜得出來?連玉若要嚴打官員腐政,該抓的應是那五十萬兩的去處,這牽涉工部各級官員。相較工部在楚州的用度一事,黃天霸的案子雖大,畢竟隻涉及一個人。
他雖是微微一凜,但連玉行蹤由權非同親自提出,自是最好不過。他微一沉吟,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凝重之色,道:“連玉此時該在往楚州的路上,他已將嚴韃派過來,他自己怎麼還會過來?”
權非同此時正俯身慢慢將棋子撿起來,聞言,眸中波光層疊,讓人有些看不分明。
他道:“兆廷,你看,當人趨於一定高峰之時,往往會出現三種境況。其一,裹足不前;其二,不進反退;其三,超越自我。你和連玉都屬於第三種人,要當這第三種人不容易啊,需有先天之賦,加上後天努力,還要有足夠大的野心。連玉並非池中之物,鋒芒是越發厲害了。隻是,如今他忽略了一點:他總歸還是太年輕。
“我在朝中快十年了,朝中都有些什麼人、這些人秉性如何,我很清楚。蔡北堂還不至於胡鬧到這地步,他在那最能撈到油水的位置穩穩妥妥地坐了這麼些年不是沒有道理的。朝廷方才撥款不久,他又提出撥款,這未免有些急進,不像那老狐狸的性情。”
李兆廷聽到這裏,心中已明亮,心情亦有些激蕩。
“連玉是要借此給蔡北堂一個警告,暗示他這些年已撈了不少,是時候收手了。這既得到蔡北堂的感激,更重要的是,他還能抽身東上,親手將黃天霸從知府位置上拉下來,給眾官員一個警示。”“嗯。”權非同拿了幾枚棋子在手中輕輕拋玩。
“師兄,這次可是麻煩了,我們在明,他在暗,尤其你更在嚴韃和高朝義麵前現了身。”想起連玉,李兆廷心下冷笑,隻是他臉上仍平靜得無可挑剔。
權非同卻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垂眸半晌,方才抬頭一笑,眸中一片幽冷,令人心驚。他道:“我在明還是在暗並不要緊,連玉知道我會過來,正如我知道他會過來一般。我早就布了局等他入甕,你知道我想幹什麼嗎?”
這位年輕的相國的突然一言,讓李兆廷措手不及,那麼鎮靜的一個人竟也一時定住。
這一邊,黃天霸交給嚴韃和高朝義的公文自然不能從中看出什麼。連玉一行已兵分三路開始滲入坊間調查,走訪無辜百姓、礦工、死囚家眷。
晚上,眾人約在州府的一家普通客棧碰頭。白虎也已從宮中出來,隨沿途標記尋到此處。
連琴藏不住話,率先嚷了出來:“明明說這黃天霸罪大惡極,我們這邊竟找不到丁點證據,沒有一個百姓願意出來指證他,更有甚者,說他是名好官!七哥,你們那邊有什麼情況?”
連琴和青龍暗訪了被圈地的百姓;連捷和玄武去了礦地。
連捷苦笑,他這邊的情況和連琴那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