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回到提刑府,已是入夜時分。
大夥在廳中等她吃飯。福伯替她置了副碗筷,又拿了封信給她,說是權府送過來的。
素珍拿了信徑自回房。眾人見她神色古怪,跟了過去,卻教她鎖在房外。
略一檢查,印泥完整,她很快拆了信。
信是以權非同的名義送來的,卻是李兆廷寫的。
汝已閱刑部公文,吾早前已閱之。迄今,唯有一言,請速離京。否則,隻怕魚死網破。
原來,李兆廷也已去過刑部!
現在她該怎麼做?本來清晰的目標、前行的腳步,一瞬間突然全部亂了。
李兆廷信中隱晦的話她明白。
若她繼續留下來,難免將來不會露出破綻。就像殺妓案,她對王妃一時仁慈,險些鑄成大禍。
天下皆知,李兆廷和馮素珍有婚約在身,若她真正的身份被識穿,勢必會連累李兆廷。
連玉隻要按上一條知情不報之罪,李兆廷就必死無疑。作為權派骨幹,連玉焉會不借此除之而後快?
即便是權非同也保不了他,除非造反。
可權非同和李兆廷關係再深厚,也斷不可能為了一個師弟便和連玉兵戎相見。
是以,李兆廷幾次提出讓她離去,一為她性命著想,二是為他在京中的根基。
隻是,他為人驕傲,自不屑將這種話說出來。
但一句“魚死網破”點醒了她。
可她想替馮家翻案。
父母、兄長的屍首還在官府手上,又或已投入亂葬崗,她身為人子,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辱至斯?
她一拳捶在桌上。
哪怕李兆廷騙過她,他待她卻並非絕情,她又怎能連累他?
他不愛她,她卻愛了他十多年,愛他早已成為她的習慣。
本來路上還慶幸,馮家抄斬一案非連玉所為便好辦多了。
她記得先帝在位時馮美人對他有幾絲不屑,但對太子卻頗為讚賞,又願有生之年,天下太平,永無戰亂,小橋流水,觀星賞月。
有著這樣願望的爹爹怎會謀逆?
何況他深愛妻兒,斷不會置妻兒至此萬劫不複之地。
如今既已確定下旨殺她馮家的並非連玉,她可以進一步和連玉建立更親厚的關係,找到合適的機會就將真實身份告訴他,求連玉下旨為馮家平反……否則,爹娘一生背負逆賊之名,她如何能安!
素珍狠狠地抓著頭發,頭疼欲裂。
“公子,霍侯求見。”
折騰得傷口都微微裂開之際,門外傳來福伯蒼老的聲音。
素珍不覺詫異,這大晚上的,霍長安來找她做什麼?總不會是觀星賞月吧?
她開門相見。
霍侯爺笑吟吟地道:“喝酒去,看星星,看月亮,順道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素珍:“你信不信我噴.你一臉鼻血?”
霍長安一笑,勾過她的肩膀就往外走。
兩個都是不拘小節的人,找了家像樣的酒館,沒有包廂,就在大堂裏坐了下來,不像連玉、李兆廷那些公子哥那般講究。
霍長安給她倒了滿滿一杯酒,素珍悶著頭喝了,去討第二杯的時候,霍長安卻按住酒壺,“你的傷還沒好,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你這人真不夠意思,說請我喝酒,哪能喝一杯就算了?這酒又要不了你多少錢,再來,滿上!”
霍長安白了她一眼,“都說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好歹是當今狀元郎,還真以為我是請你喝酒來了?再說了,借我倆膽子我也不敢,你是連玉的小寶貝,又傷勢未愈,把你喝傷了,他豈不整死我?”
素珍笑道:“他後宮裏的美人多著呢,什麼寶貝,我看你醉了才是。”
哪知霍長安卻哈哈大笑,“我說李懷素,你是不是吃醋了?我說你是他的寶貝,可沒說是什麼寶貝,寶貝臣子也是寶貝,寶貝女人也是寶貝,你這是將自己當後麵那種看待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滾。”
“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連玉的確是看上你了。我便不信,你被他接去休養幾天,他沒對你……做過什麼。”他目透精光,“慕容六那家夥在你還是男子的時候就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