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衣衫料子不差,且看他模樣談吐,應頗有些來曆,何須到這裏做苦工,去賺這幾錢銀子?是有錢人家少爺在遊戲吧。
隻是,他人的事與他何幹?連玉自嘲地一笑,向林子深處走去。
正如那少年所說,山林深處才有獵物,他一路施展上乘輕功,也花了將近兩個時辰才找到禽鳥出沒的地方,難怪昨晚在那玉礦附近完全找不到可獵之物。
他捕了隻兔子烤了吃,又在林中一個小湖裏潔了身方才折回。
再回到窯洞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那少年果已不在。
和他猜度的一樣。
他自是要避開他的,不是嗎?這裏數十個窯洞,也許都已住滿了人,但他隨便進一個就是了。
他掏出火折子將煤油燈點亮,負手於腦後,隨便躺下,閉上眼睛,腦子空空的。自離宮以後,他腦裏所有的思緒都是放空的,不願去想,一想就痛。沒有眼淚,眼睛幹澀得想裂開。
“小叫花子,吃飯了……”
一個微弱的聲音令他一下清醒過來,他不禁生了一絲怒意,抬頭一看,隻見那少年蹲在窯洞前,袍擺兜著些什麼東西。燈光幽幽,風在窯外輕響。
那孩子臉有些蒼白,蹙著眉,似有些難受。
他微微一怔,緩緩起來,走到他前麵數步之處停下。他不是怕他的病染給他嗎,他便拉開距離眯眸審度著他。
少年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摟著袍擺一屁股坐到地上,將裏麵的東西堆到地上。
兩壺酒、兩個油紙包。
連玉有些詫異,據日間所看的情況,礦工每頓隻有一小壺酒、一個油紙包,油紙包裏麵可能是飯或是燒餅什麼的。
看那孩子瞪著他,他冷冷問道:“東西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少年歪歪頭,“我晚上幫襯著監工那些人做了些打磨的事情。那些礦工不會,我厲害吧!我便問他們多拿一份飯。我出來的時候,身上帶的錢不夠,和同伴又分散走,如今想吃點東西都這麼難,真是作孽。給。”他的聲音有些懨懨的。
看他顫抖著雙手將其中一份東西遞給自己,連玉微微咬了咬牙。
“這手都不聽使喚了,用力過度,累死老子了。你快接呀,一天沒吃東西,你不餓嗎?中飯我沒顧得上你,你懂的,我需要力氣幹活呀。好了,吃吧。”
那少年說完也不管他了,坐在地上,拿過小酒壺咕咚喝了口酒。
他的手仍抖得厲害,手心有幾道裂開的血痕,是打磨石料時所傷。
連玉擰了擰眉,突然伸手握過他的手。少年一驚,愣愣地看著他,驚得將酒壺都掉了。連玉敏捷地一把接住酒壺。
少年懵了,雙手滾燙,驚惶地瞪著他,“你這是要做什麼?”
連玉也不多說,看他麵青唇白,知他消耗體力過度,這種活莫說像他這種看上去瘦弱的人難扛,便是粗壯漢子也是辛苦,何況他夜裏竟還多上一份工。他握住他的手,將內力往他手上渡去。
少年本來覺得他不懷好意,後來約是感覺一股涓涓暖流從手心流進身體,便舒服地叫了一聲:“小叫花子,你是要幫我按摩嗎?”他仍坐在地上,又將連玉另一手中的酒壺撈回,繼續美滋滋地喝酒。
連玉暗忖:自己這是不想欠他。施了好些內力給他,他便回去躺下了。
少年見他仍舊像冰山一樣,皺了皺眉,又將酒和油紙包拿過去給他。
“給。”少年說著,想起什麼,又趕緊加了一句,“喏,我不要你還啥給我,咱們是有緣人呀,你看,我好不容易出趟遠門,誰都遇不著,偏偏遇上你這個冤家。冤家呀冤家,那是上輩子得扭壞多少回脖子才修來的緣分啊。”那少年說著,自覺幽默,彎腰笑了起來。
連玉聽他一副酸溜溜的口吻,男不男、女不女的,心裏有種想將他扔出去的衝動。
這人卻將吃食又推過來,堆到他鼻尖下,笑吟吟地道:“雞肉口蘑飯,香噴噴的喲。”
連玉有些怒了,沉聲道:“你自己吃,我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