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附和著一片哇然。
裴奉機大怒,但很快收到鎮南王製止的目光,他也便沒有再說什麼。
素珍續道:“可死人身上的傷是不會說謊的。何大人手下仵作此前檢驗,嫵娘三人皆死於釵刺,但據莫愁所說,死者乃死於刀傷,畫眉腿腳曾受過重擊,身上可能有淤傷,甚至骨折。
“傳王仵作上堂,將那三具屍首亦一並帶上來,本官要當堂驗屍!”
她話音一落,眾人皆驚,氣氛益發吃緊。
不多時,那王仵作與三具白布裝裹的屍首皆被帶到堂上。
屍臭傳來,衙役即刻配合著燒了些藥物方散了些氣味。
王仵作道:“當日屍檢,並無作假。”
素珍心下咯噔一下:這王仵作為何仍如此鎮定?然時不可拖,她一頓,命冷血等人將從京內外各處帶回的四名仵作帶上公堂,再次驗屍。
那晚,她自己做準備的同時,讓四人也外出將鄰近府衙的仵作帶回協助驗屍。
她回宮返家前曾問過連玉臨京哪些府衙並非權非同所轄,而聽令連玉或連玉手下的人,特別交代了冷血他們到那些地方去。
布蓋打開,架上是嫵娘等人微腐的麵首。憶及當日檢驗的情景,素珍微微別開頭。
時間過去,幾名仵作相繼檢驗完畢,又低聲交談幾句,由其中一名上前稟報結果。
“大人,據我等所檢,此三名死者死於釵、釘一類凶器,從傷口口徑深度來看,凶徒力氣不大,但卻下手甚狠,連刺多處,以致死者內腑被洞穿,失血過多而死。”
素珍一下愣住,仿佛沒聽清那仵作所說,以致堂下又是一片嘩然。她仍是靜立在台側,如一尊木雕。
直至背後被小周輕輕一推,她才猛然往人群深處看去。隻見當中藍衣男子神色幽深,眸中光芒閃爍,五分陰沉,五分冷酷。
這樣的連玉讓她感覺陌生。
這不是和鎮南王、權非同,還有兆廷的感覺很像嗎?
那種叫城府的東西。
她告訴他,她和他應各盡己責,她會盡自己所有努力讓死者沉冤得雪,他可用盡手段去阻她。
他卻讓她放手去辦,說絕不阻攔。
如今,屍體變了嗎?不,屍體沒變,有問題的是她請來的人……
他騙了她。
不,不算騙。
原來,他的各盡己責……從他們談話一霎已經開始。
她早該想到,這世上怎會有能讓大魏保持原來糧油價格又能治裴奉機罪的方法?魚與熊掌,自古不可兼得。
“李大人,本世子此前之所以作假供,隻因和相國千金婚期在即,本世子敬愛未來妻子,雖說隻是受眾商邀請到花樓喝幾杯,也並無什麼事情發生,但終究不願為她所知。”耳邊諷刺地傳來裴奉機的笑聲。
素珍癡立於“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隨後的一切,快得令她無力阻止。權、嚴、魏三公宣布結案,謝生再被沒入死牢,莫愁因誣告入獄,裴奉機與眾商因作假證而被判罰金。
退堂,人散。
臨走前,權非同輕聲在她耳邊道:“頗精彩。”
其他的情景,她忘了,唯有何賽的笑聲、謝生父母的哭聲、百姓的罵聲依稀還在耳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公堂,對沉默守候在她身邊的五個少年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五人立下應了。
冷血伸手去攬她肩膀,她卻輕輕掙脫。
冷血微微一僵。
她拍拍他的手臂,想告訴他:這時的她,不需要同情和撫慰。
總有那麼一些時候,誰也給不了你安慰。
有衙役匆匆來報,“大人,這大門外盡是些書生糾集起來的鬧事者,可要我等去驅趕?”
素珍說:“不用。”又對幾個少年道:“我們分開走,你們不要跟著我。誰跟著我、誰要護我,我和誰絕交。”
看她衣袂飄飄,快步走出衙門,連向來沉靜的無情也眉頭一皺,欲去追趕。小周卻止住他,“讓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