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肯應我要求,便暗地拜入權相門下,我替你引見。日後你若有什麼事,他可保你!”
李兆廷的心口依舊微微起伏,眸光卻慢慢恢複一貫的素淡。
“不,我拒絕。以後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辦。兆廷,你不必管我,我們之間,也再無責任可言。我隻求……你多保重。”
說一個字,便流下一行眼淚,簌簌掉到衣襟上,素珍仍舊緊緊盯著眼前男子。李兆廷亦是緊盯著她,至此,卻冷了所有目中光影。
“隨你。”
那是他與她的最後二字,隨後,他頭也不回,拂袖離去。
他們終於斷得幹淨,自此,隻剩下她一個癡戀,他那裏,連責任也不必再負。
也好。
他可以好好地去辦他的事。
好好經營他真正在意的感情。
癡癡地看著那挺拔的背影消失殆盡,堵塞在喉頭的那口氣血一湧,她再也抑製不住,終於嘔咳了出來,血落了半身。
素珍扶著門框,讓自己站直,慢慢踱出這房子。
連玉這人厲害,若她暗中投靠權相當細作,教連玉察覺,便麻煩了。再說,留在連玉身邊,他有什麼對付權非同的手段,她還可設法斡旋,絕不教他害了兆廷。
看她那一臉淚花的模樣,他竟還想對她說幾句軟話。這是該他幹的事嗎?
李兆廷快步走得半程,自嘲地一笑,眼梢驀地沉了下去。
想起什麼,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她送他的玉笛。
他原來有支很中意的玉笛,後來損破了。她知道後問她爹要零花錢,她爹不肯給,她便拉了她哥哥和冷血不知道跑到哪個深山野礦去,一去數月,回來的時候帶給他這玉笛,說是她親手淘的玉石、親手做的。
回來那天,她身上髒汙,本便不漂亮,那時更像個小瘋子。
她是聰明的,今日亦讓他微微一驚,但總是這般瘋瘋癲癲、膽大妄為、不懂事,若非、若非她待他確是一片真心,他……
為讓她安全離去,他甚至違背自己心意,說到時會回去找她。這不啻於承諾,不管他將來的正妻是誰,他都承她一個名分,對她愛護、照顧!
馮素珍……他微微一閉眼,將玉笛擲了出去。
這是一個極大的庭院,四下舊舍、魚池、假山錯落……素珍走出去站定一看,前方遠遠有個拱門,方才便是從那拱門進來的,穿過它,應便能回到新殿那邊了。
她正想離去,卻聽得一陣哭聲嚶嚶傳來。她一怔,隻見不遠處一個魚池子旁,有人坐在岩石上,正哭得傷心。
那人一身紅衣,頭梳雙髻,髻上翠羅珠絡,華貴妍美。
是……連欣?
這小祖宗好端端的在這裏撒什麼野?她的宮娥、丫頭呢?
她本想繞路而行,恍惚間又想起紅綃。那是自她幼年便買回來的丫頭,專門服侍她,最愛穿一身紅衣,梳雙髻,要多嬌美有多嬌美,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雖明知是這女孩的哥哥害死她雙親,她低歎一聲,終忍不住心中憐意,走了過去,半蹲在她麵前,柔聲道:“小美人兒,你怎麼了?”
哭成兔子眼的女孩兒猛地抬頭,一看是她,呆了呆,隨之目光一凶,怒吼道:“李懷素,你給本宮滾!誰要你貓哭老鼠假慈悲?都是你害的!”
你道這連欣為何在這裏大哭?卻是她方才去找孝安太後,說起素珍的事,被孝安批評了一頓,讓她聽她哥哥的話。她一氣之下,說得一句“你怎麼不幫我?連玉哥哥還不是你親生的呢”。孝安太後當場大怒,若非紅姑拉著,便要給她一記耳光。
連欣說的也不過是氣話,心裏是很愛自家兄長的,但看母親如此,不由得又害怕又傷心,便跑了出來。新殿人多,她怕被人笑話,便溜到這裏來了,又不讓一眾丫頭跟著。她那些丫頭怕她得很,遂也不敢跟了。
哪知這丫頭也是禍不單行,走著走著竟磕著了地上的石頭還是棍子什麼的東西,摔了個狗啃泥。
膝蓋磕到地上的礫石,褲子被勾破,血流了一大攤,鞋子也不知踢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