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阿顧，那領隊目中一閃。有個錦衣老者卻快步上了高台，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他越過阿顧看了一眼一直安靜觀看的木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眸中似有忌色，後又朗聲笑道：“好個團結的大周，鄙人輸了。貴邦盛情，以多人來鬥鄙人一人，所集物品自是比鄙人要多。鄙人輸得高興，本來這路有凍死骨，在下今日總算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好，今日展貨會也到此為止，你們收拾一下。”
他一聲令下，眾商撤貨。
人群雖為得勝雀躍，聲息卻沒有太大。
這男子的一席話，教人難堪。
但許多人還是紛紛朝阿顧點頭，若非這美麗聰慧的姑娘，此一次，會更難看。亦有不少人對今晚無法購得上好米糧而失望。
一種米養百種人，這世間人情世態大抵如此。
眾丐在分米糧、銀錢，有人衝阿顧咧嘴一笑，“唉，今兒能得頓溫飽，謝謝姑娘了。”
阿顧並無喜悅，微微蹙眉。
百姓裏，有讀書人直搖頭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四肢健全，奈何做丐？”
有多人更是冷笑，“可憐，倒值得同情了去？呸，便是這等人辱了我國尊。”
遠一點的地方，還有多名老弱乞者，一直沒敢和那些年壯的乞兒分糧，發黃的眼睛緊緊盯著地上再無人問津的魏幣——那姬領隊不屑將其拿回。
有個穿著破爛的婦人摟著個四五歲的小乞兒。小乞兒想去撿錢，卻教婦人紅著眼睛死死鉗抓著。小孩發狠，齜牙打了母親幾下，最後，隻是吮著手指，巴巴地盯著台上米物。
素珍輕輕咽了口唾沫，朝李兆廷看去，卻見他正助阿顧督看眾丐分割方才人們所施的米糧、銀錢，怕眾丐因分“贓”不均，又起亂子。
事已半了，木三先朝她這邊走過來，和慕容六等人會合。這幾位慕容家的世子很是安靜，方才慕容七和慕容九出去放了碎銀，並無多顯擺身份，而那個站在她背後的慕容六則一直沉默，沒有任何聲息。隻是不知為何，他這般安靜，竟也給她一種迫壓之感。
素珍摸摸自己的癟錢袋，終於一掀衣擺，信步走過去，對台上的姬領隊道：“我買糧。”
“哦？敢情這位小哥沒有聽清楚？今晚，大周的銀子買不了大魏的糧油。一萬兩，也買不到一粒米。”男子挑眉而笑。
素珍也不說話，俯身將地上的魏銀一點一點撿起來。
“喂，你在做什麼？”背後，數名大周氣血漢子厲聲喝道。
素珍也不理睬，直起身來，將魏銀遞過去，再次重複道：“領隊的話在下謹記著呢。我買糧，請稱三升米，謝謝。還是說魏國的錢幣竟不能買魏國的糧？”
姬領隊神色一變，冷冷道：“魏國的錢幣自然可以。隻是你可有裝盛的器皿？”
素珍脫下外袍，攤放到地上，笑道：“就放這裏，謝謝。”
人們方才還大聲怒斥，此刻霎時沉默。
隻見那個戴著書生方巾的少年將撿來的銀兩也一股腦地塞進袍中米糧，而後將外袍攏好打上結，拽到婦人麵前。
那婦人怔怔看著，半晌，怯怯道：“這東西我不能拿，家道未壞前，也粗通詩書，知道為人萬勿失了節氣，這得教孩兒也知道。”
素珍一笑，搖頭，側身看向阿顧的方向，揚聲道：“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可這孩子呢？失節的事和他無關，和上位者有關，和我們國家有關。神仙姐姐，我隻知道，對這孩子來說，饑餓比什麼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