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瞄對方神色,沒想到,連玉卻微微笑道:“那李大娘如何好玩了?”
她心中甜蜜,除去再見那幾天鬧了場別扭,這些天他對她哪一處不是絕好,好吧,雖然偶爾也會端起一副我是你男神的架子逗弄她。
她正想給他說去,一個個爆栗已落到頭上,“我讓你說!讓你說!”
“不敢了,不敢了……”
她淬不及防,尖笑著左閃右避,他怕她掉下去,伸手把她腰攬住。
“還說不說?”他挑眉看她,她亦挑眉回應,“我說的是李大娘,你以為我還能想那姓李的不成?我便是想奸相也不會想他。”
“權非同?”對方眼神危險,“看來你精力好的很,還有功夫想別的男人,一個連惜不夠,你再給我多生十個八個去!”
她臉上一熱,正想回敬,卻見他目光陡深,突然落到庭院一處,“有人來過,知道你爹在樹下藏酒的人不多吧?”
“我們先離去,我回頭打點好,再帶你過來。”
素珍尚未反應過來,他已抱過她,便待躍下。
這時,屋門驟開,一人飛身而出,持劍向二人攻來。
“你要走可以,但她必須留下!”
對方聲音戾冽、剛硬,無半絲可轉圜之餘地。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將她推開,抽出腰間折扇,與來人戰到一處。
二人身手都極好,轉眼已在半空交換數招,又各自分開,落到庭院裏。
“倒是我低估了你。原以為像你這等無情無義之人一輩子也不會再踏足你恩人的府邸。”連玉眉峰藏笑,那笑意卻半絲不達眼底。
“但是,”他一字一字說,眸中清楚映著殺意,“你若想帶她走,除非能將我殺了。她是我孩子的母親,我的妻子。別逼我發兵把你從王座上拉下來。”
他語氣淡然,但當中狠鷙表露無遺。李兆廷知道,這非虛言,也知對方恨他之極,但他此時什麼也不顧,目光一半看著這個人,一半看著簷上的女子。
發絲烏黑,不複當年雪色,容顏秀清,雙眉微蹙,但目光卻也異常鎮定,注視著他對麵的人。
她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
“連玉,小心。”她說。
嫉狂妒湧……他心中如要滴出血來。他不知她為何還存活於世,也不想去探究,不管她是人是鬼還是妖,隻知,見到她那一刹,他整個人都頭昏目眩,所有喜狂仿似要破胸而出,若這並非是夢,他甚至願以半生性命相抵!
他心如刀割,但他知道自己要怎麼做。
“你如何都成,今天我一定要把她留下,冥冥中自有天意,把她帶回我身邊。”他極快地,轉看向他的對手,冷冷
說道。
二人相視冷笑,很快再次打鬥到一起。
他身手好,與連玉本是伯仲之間,然而這些年,連玉親自帶兵出征,見長的是體力,是對敵時生死凶險的反應,是以,百招結束之際,連玉的折扇雖教其長劍劃得七零八落,但亦僅憑一柄扇,便擋下了他利劍的所有攻擊,更以內力貫穿扇骨,連傷他肩、臂二處。
眼見其眉峰凜冽,下一劍將點到他咽喉,他險險一躍,狼狽避開,隨之一聲長嘯,將這四下寂靜撕裂。
素珍臉色一變,連玉嘲弄的勾勾唇角,謔然一躍,回到簷上,攬住她腰跳了下去。
他沒有立刻去追,此時,哪怕他願將性命豁出,也都無法把她留下!
“皇上,皇上!”
須臾,傳來司嵐風焦急的聲音,數十名大內高手從旁邊小道繞過屋子,瞬頃來到他麵前。
見他受傷,司嵐風和禁軍統領大驚,正要詢問,他卻沉聲一喝,“派人回前屋讓騎兵驅馬過來追截,餘人現下馬上給朕追!”
他說著率先跳上屋簷,又躍下去,眾人不明所以,但隻能尾隨而下。
目光到處,遠處,一匹馬飛馳而來,連玉二人迅速躍上馬背。既見故人,司嵐風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他卻魔怔了般,施展輕功追去,眾人緊跟其後,背後,騎兵趕到,十餘騎從屋後破門而出!
前方,斜地裏六匹馬突然躍出,擋到連馮二人前麵,其中一名耳掛金色圓環的黝黑青年冷笑一聲,出手如電,一個個鐵蒺藜疾射而出,陷入泥中,追上的馬踩踏驚傷,將人甩了下來。
這是行軍用的東西。
“敢跟我主子叫囂,我要你們來一對死一雙兒。有本事到邊境找我阿金。”青年冷冷說道。
六騎隨即尾隨前方瘦馬,絕塵而去。
待眾侍衛把道清淨,李兆廷躍上馬,已然追趕不及。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連玉回首,目光如劍,而他懷中的人,始終都沒有往他的方向多看一眼。她目光越過他,落到另一人身上,眸中含笑,似無聲招呼。
權非同攜薛蛛淡淡看著,唇角慢慢也勾起一絲笑。
下令下去,讓本地官兵給我封鎖全縣要道,給、朕、追!”
他知這一去經年,邊境是對方的勢力所在,要找她幾乎不能。
司嵐風與那禁軍統領當即大聲回應:”是。”
而聽到嘯聲尾隨過來的阿蘿摟著阿歡,如晴空遇靂,怔怔站在原地,渾身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皇上……”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找回自己的聲音,可他卻似沒有看到她一般。
他仿佛全然沒有聽到,喉結跳動,突然,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隻信箋來。
雨水紛飛,漸漸大了。
權非同快步過去,隻見箋上寫道:
餘善卜,當年晉王大恩於餘,雖知救其稚兒於牢獄,將釀大變,然人生於世,情不可辜,恩不能負。餘亦想,人或能勝天,餘或能扭轉乾坤。
餘有一子一女,餘將女配於世子,欲以情縛世子野心,不興天下戰禍,令百姓安居數十載,然惡徒魏賊於側,十餘歲後,餘自知勸阻無望,亦知當初所為,有違天道,老友受累,自己亦大限將至,並延禍家中,餘遂為子女養女及世子各占一卦。
其中,養女紅綃自幼疾病纏身,玉殞之期將至,餘遂答應其所求,以其替女,以換女一線生機。子凶險,於北方或有轉折,半生凶險波瀾。世子終將位極,得所有,卻亦失所有,高處不勝寒。
而女之卦,卦象奇瑰,大出餘所料,其一生與大周之勢相連,與木結緣,三生三死,不忘初心,或得始終。
餘悲慟激動,遂以科舉之名將女送離,可憐天下父母心,望為之覓得一絲生路,餘不敢再輕言改天,然盼若女能信守舊念,憐憫天下,或為天所眷。
小隱於野,中野隱於市,大隱於朝。餘贈其考證,望其能參,然人生於世,好壞禍福,皆為己定,每念所致,每步所趨……
雨水將墨跡衝刷而去,阿蘿渾身冰冷,隻看到那個人推開侍衛遞來的傘,把信攥緊在泥濘而血肉模糊的殘指之中,眼皮顫動,久久未動。
素珍沒想到,會在馮家再遇李兆廷,但她不怕,她知背後的人,不會讓她再離去。隻是,她沒想到,連玉竟大膽到不立刻出縣,而是跑到一戶人家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