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暉,連玉此人不簡單,我們決不可輕敵。當年若非他硬生生將那場大仗叫停,我們早便將大周納入魏圖。”謝雲語氣淡而謹慎。
“是,智多星。”那謝暉輕哼一聲,卻是信服。
女子說道:“我們先護送回國,主子的傷需要好好休養。主子,婉兒扶你——”
“阿婉,”裴十三突然吩咐道:“你去做兩件事。一給這鎮中一名喚葉悄的姑娘送上五錠金子,二,去買幾套女子衣裳,要最好的料子。”
眾人愣住,這時,裴十三已轉身向廟裏走去。
“阿精小姐也在這裏!”謝婉似乎頗為驚喜。
“咦,那一身破爛的小子是誰?如此眼熟。”謝暉說道。
她平生少有懼事,然而聽著這些聲音,還有迎麵向她走來的腳步聲,腦中晃過初見那雙雲頭靴,渾身卻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他們說的是魏語,聲音亦不大,是以如此肆無忌憚,就似裴十三一句要把大周平了,如此之狠,卻如斯淡然。
他同阿精說話的時候,她就發現他們說的是魏語。
除去出使兩國的使節,少量商人,平頭百姓不識,皇公貴族也未必能通,但她身為大周天子連玉身邊四大侍衛之一,遊走各國之間,怎會不識?
加之,她練武,耳目本便較一般人厲害數倍,如今不能視物,耳力更為靈敏。是以,哪怕雖非周言,距離又遠,換做常人,根本不能,她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裴十三。
是了,他姓裴,跟當年出使大周的鎮南王世子裴奉機同一個姓。
裴在大周算不上什麼大姓,但在魏,卻是國姓。
魏王死後,繼位的據說是文才武韜的筠王爺,於眾皇子之中,排行十三!
他說,已暗見武皇帝一麵,就是說,他們已窺探過連玉。她的主子。
在暗中。
連玉看不見的地方。
她頭顱疼如萬蟲同噬,但她還是慢慢站起身來,旁邊阿精想來扶她,被她避開。
“紈絝。”她緩緩說道。
裴十三走到她麵前,亦緩緩開口,“你這人明明重情,卻孤僻倨傲,明明堅強,又脆弱無比。你知道,你情郎為何舍你而選他人嗎,因為你太驕傲,你不懂把自己的弱展示給人看,可是,可惜麼,也並不可惜。不懂你的人,何必說與他聽,懂你的,你不說也能懂。小麻風,相信爺,你值得最好的男子。“
“我祖上原是大周人士,後因商事遷居大魏,自此定居。跟我去魏國吧,我大魏成千英雄漢,上萬好男子,你說的有權有勢又美貌的人,爺給你找。”
“爺花了那麼些天,讓你給人治病,讓你同他人接觸,將你自盡之意打消,我不願半途而廢,我裴十三不是什麼好人,但你救我一命,我亦要救你一回。”
他說的是周語。嫻熟無比的周音,聽不出一絲口音。
她一點一點聽著,仿佛被什麼狠狠擊中,酸澀得想嘶喊大叫,又憤怒得想將他殺掉。
空蕩蕩的殿堂之中,驀地一聲清脆,旋即是眾人紛紛抽氣之聲。
“大膽。你敢犯上。”
眾人怒喝,伴隨著的是刀刃出鞘之聲。
本能之下,都是魏語。
在她反應過來前,手仍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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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裴十三。
“誰都不許傷她!“
兩柄劍抵到她頸上,裴十三一聲沉喝。
“是,公子。”謝暉和謝濤遲疑了一下,隨即緩緩退開。
“也罷,你既不願跟我走,既願對前塵舊物執迷不悔,那我走了。”裴十三冷冷說道,“謝婉,衣服買了給她。我此行你們帶的銀票也給她留下一半。”
“阿精,寶貝兒,我們走吧。山高水遠,後會無期。”
他說罷牽過阿精,袖袍一拂,轉身便走,亦毫不留棧。
“裴十三。”
一行人腳步聲快要消失在廟門之際,她緩緩開口。
“我說過,你若可憐我,便可憐我到底,你若能做到,果真不會半途而廢,我便跟你走。”
前方,突然靜得好似一根針掉下來也能聽見。
夜色洶洶,馬聲嘯嘯。
“會不會騎馬?”裴十三問。
她答:“會一點。”
“很好,謝婉,給周姑娘一匹馬,你二人不必共乘一匹這般苦累。”他說。
謝婉當即答應。
她循聲慢慢走到馬旁,突然,有人淡淡說道:“小心,前方有塊瓦礫,仔細硌腳。”
她仿佛沒聽到一般,徑直走過去。
謝暉奇道:“謝雲,你這是做什麼,這女人前麵哪有有什麼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