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郎君初涉江湖(1 / 3)

不過三月的天,地處南國邊陲的赤水鎮已是烈日千裏,火辣辣的日頭無情地炙烤著大地。鎮外一條山間小道亦被烘烤得熱氣滾滾,就連草木土地仿佛都在這股熱浪中隨波浮動。

忽而,道路兩旁林間驚起一群飛鳥,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哼著走調的山歌出現在道路的盡頭,熾烈的日頭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興致。

隻見他騎著一頭青驢緩緩行來,著一身褐布短衣,頭上戴著一頂舊鬥笠,烏黑的長發從鬥笠中央穿過被粗布發帶高高束起,雙手環胸,懷中抱著一把古拙的長劍,劍柄上掛著一跟墨綠色的穗子,劍鞘上印著點點銅綠,也不知這劍多大歲數了。

一隻被他歌聲驚起的烏鴉,哇哇叫著從他頭頂飛過,仿佛是抗議他攪擾了鳥群清淨似的在他肩頭留下一抹灰白。少年看著肩頭多出的灰白,微微一愣,忽的放聲大笑,伸手將鳥糞拂去,催促著青驢一路小跑向山下行去,爽朗的笑聲傳遍山道,又驚起群群飛鳥。

這位少年名為薛子斐,字少龍,乃是赤水醉客穆清唯一的弟子,年方十七,多年來隨穆清居於赤水鎮外的褚山之中。每日間除了學文習武便是替師父打酒、照顧菜園,在他年輕的人生中除了生活的這座大山,便隻有山下的赤水小鎮。

這日薛子斐向往常一樣,卯時三刻方至便起身前往屋後竹林練劍,直至辰時三刻方回,卻發現師父與師叔管揚早已站在院中,同樣站在院中得還有平日裏拉磨的那頭青驢,管揚手中還拎著一個青布包袱。

兩人似乎已經在院中等了許久,穆清一見到薛子斐歸來,便一把從管揚手中奪過那個小小的包袱扔進薛子斐懷中,不耐煩地說道:“你出師了,這是你小師叔給你準備的行李,帶上那頭老驢下山曆練去吧。”

說完便急匆匆地拉著管揚快步回屋,管揚好脾氣的由著穆清拉他回屋,一麵回頭笑著叮囑道:“斐兒,萬事小心……”

“砰”管揚話音未落,屋門已重重關上,徒留薛子斐抱著個小小的包袱與一頭老驢麵麵相覷。

半晌,薛子斐方才反應過來,師父這是終於許他下山獨自闖蕩江湖了,大大的笑容爬上少年的臉龐。

“哈哈!”

“還不快滾!”屋內傳來一聲暴喝。

“是!師父!”薛子斐輕快地高聲回道,翻身騎上青驢,將包袱往鞍上一掛,樂顛顛的騎著驢一溜小跑下山去了。

薛子斐那歪歪斜斜騎在驢背上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山間小道上,山風中傳來他歡快的歌聲。

待薛子斐走遠後,嘎吱一聲,方才緊閉的屋門打開了,穆清和管揚從屋中緩步走出。

“哼,這小子,就那麼高興,白教他那麼多年了。”穆清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一邊說,一邊伸長了頸項望著通向山下的小路,臉上帶著淡淡的不舍。

“嗬嗬。”管揚聞言不由得笑了出聲,樂道,“舍不得了吧,那你還急忙忙將他趕走。斐兒也大了,想當年大師兄帶著我們下山胡鬧時,也不過斐兒這般年紀。也難為他耐得住性子,在這小地方住了十七年。”

管揚一邊說,一邊回身拾起屋簷下放著的竹籃和兩把小鋤頭,向屋後的竹林走去。

穆清聽著管揚的話,卻仿佛有幾分恍惚了,怔怔地望著那條山路。那路看上去是那麼眼熟,在蒼翠的樹木草葉間蜿蜒盤繞,一如岐山一般……

大約是這世間的山路都是這般模樣吧。

穆清仿佛又看到了岐山的影子:年幼時貪玩被師父訓斥,師娘在燈下為他縫著新衣;長大些後領著師弟師妹們偷偷溜下山去鎮上玩,師妹舍不得吃掉的糖人;然後就是那仿佛再未停歇的山雨,他跪在門外奢望著師父能夠收回成命,以及師娘憂傷的雙目;再而後是同樣的山雨,仿佛是老天爺想要洗去這漫山的鮮血……

這世間已再無岐山,唯一留下的便是一個一出生就失去了親人的嬰兒。一晃十七年過去了,當年的嬰孩也已長大成人,成了英氣勃發的少年郎,看上去不像他的外祖父母,倒更像是穆清年輕時的樣子,跳脫、放肆,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