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他對於敖淩所關注的竟然是把西國當家,而並非是邪見所說的西國的寶庫裏那些東西任之取用的這件事,感到有些驚訝。
他的印象裏,敖淩並不缺少去處。
妖怪跟人類相同的一點就是,妖怪們也普遍的有著一種歸屬感的認知,這就是為什麼百鬼夜行與西國那樣的勢力能夠崛起的原因。
但敖淩剛剛的問話,卻類似於無依的浮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能夠生存的小天地時,小心翼翼的詢問。
可在殺生丸心裏,敖淩應該並不缺乏歸屬之地。
從一開始,兩年前認識敖淩的時候,對方就是以離開為目的而跟他同行的。
敖淩的歸屬並不屬於西國,在他心中筆墨最濃厚的地方,應該是他經常提起來、時時刻刻掛在心上的,他的老師的身邊。
再不濟,也應該是那位偶爾會被敖淩說起來的同族長輩的身邊。
總而言之不會是西國。
所以殺生丸從一開始就沒覺得敖淩有歸屬的缺失,而因為這個認知,他也從來沒有向敖淩提起過要不要前往西國看看。
殺生丸沉默了一陣,問道:“你的老師怎麼了?”
“他活過來了。”敖淩雖然很奇怪為什麼殺生丸會問這個,但還是誠實的回答了他的問題,“現在應該過得很好。”
“那為什麼不回你的老師身邊?”
“他們是人類。”敖淩舔了舔鼻子,被拎著四隻爪子懸空的感覺不太好,他伸爪子在空中劃拉了兩下,“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甚至跟大部分妖怪都不一樣,你知道的。”
很少有妖怪會跟敖淩一樣不論如何都吃不飽,也不像敖淩一樣莫名其妙的不吃人類。
——明明人類比絕大部分的妖怪都要好吃得多,也十分方便捕捉。
殺生丸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對於敖淩的未盡之意,他也明白過來。
人類,對於異類總是有所排斥。
就算敖淩並不介意那些人類的排斥,但眼睜睜的看著重要的人逐漸老去,那些人還因為跟妖怪交往甚密而被別人指指點點,就讓敖淩覺得不太舒服了。
何況敖淩還是那種需要大量進食的妖怪。
留在普通的人類裏生活,就跟在餓了好幾天的惡犬麵前擺滿鮮嫩可口的肉排一樣,哪怕他一時能夠控製自己,但萬一有哪天就發生了意外呢?
以敖淩的性子,肯定是不敢去賭的。
所以如今已經徹底變成人類的吉田鬆陽身邊,是真的不適合敖淩呆了。
離開了吉田鬆陽之後,敖淩又有什麼地方能去呢?
沒有。
他找不到能夠容納他的地方了。
所以在之前高龍神告訴敖淩,希望他能夠去幫忙鎮守神社的時候,敖淩是非常高興的,他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因為殺生丸已經找到了墓地,這意味著殺生丸跟他之間那個“陪你尋找墓地”的承諾已經達成了。
而接下來,他無處可去。
就算五百年之後別人都稱呼他為“西國的魘主”,但現在他跟殺生丸的關係真的不算多麼親密。
所以能夠在殺生丸離開犬大將的墓地之後,他有地方可去,哪怕是幫神明鎮守神社,也讓敖淩長長的鬆了口氣——總比變成無家可歸的野犬要好多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啦。
敖淩搖著尾巴,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殺生丸,“我真的能在西國安個窩嘛?”
“可以。”殺生丸將尾巴甩得尤其歡快的敖淩放回肩膀上,“高龍神的事情結束之後,跟我回西國。”
“好!”敖淩嗷嗷兩聲,使勁兒蹭了蹭殺生丸的麵頰。
銀發的犬妖被濃鬱的神氣熏得眉心微蹙,最終忍無可忍的伸手把敖淩脖子上的黑繩摘了下來,然後用尾巴將敖淩團團包住。
被尾巴包住隻露出一小撮尾巴毛在外麵的敖淩:“……?”
殺生丸隨手將黑繩與玉牌扔給了滿臉崩潰的邪見,麵上劃過異常明顯的嫌惡。
“神明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