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此時已是深秋。遠處群山連綿如黛,近處夕陽映照紅葉,山天之間有雲海隨風蕩漾。人行其上仿佛登臨仙境,渾然不知此身何處,今夕何夕。
鍾黃就立於秋風中,在山巔之上思索著經典的人生哲學三問題:我是誰,我從哪來,要到哪去。
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哲人聖者都拜倒在了這三座高山麵前,因此鍾黃也難免失敗。然而他們百思不解的結果不過是傷春悲秋之後留下醒世名言,然後該吃吃該睡睡。但鍾黃失敗的後果就要嚴重得多了。
他回不去了。
是的,他覺得自己似乎是穿越了。
證據是今日一早驚醒於一泡鳥糞,卻發現並非躺在自己的床上。
霎時間察覺到身處異常的環境讓他格外小心起來。因此他雖然醒了,卻並未立刻睜開眼睛。
仔細感受著身下的細草觸碰肌膚,知道此時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臉上有些溫暖,那是太陽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照射積累的熱量。鼻子微動,一股草香夾雜著濕潤泥土的味道便直入胸腔。側耳一聽,微風吹動樹葉傳來陣陣娑娑聲,偶爾還間雜著幾句鳥鳴。
慢慢睜開眼,自己正躺在一處荒草地上。起身環顧一下四周。隻見遠處高山直入雲端,近處的楓葉連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楓林底下有一條小徑蜿蜒延伸。
四外無人,唯有朝陽送暖,微風陣陣。不遠處紅葉尖上欲墜的露珠在清晨的陽光照射下仿佛珍寶。
除了周遭環境之外,一切並無不妥。
然而沒有不妥就是最大的不妥。
鍾黃勤修武功,多年的苦練使得他的內勁已有小成。雖還未到化勁,但也絕不可能被人偷偷下藥又挪動轉移還毫不自知。
閉目,運勁渾身,仔細體察身上的每一處肌肉骨骼。良久,一無所獲。
沒有任何不適感,也沒有大劑量麻醉的後遺症。
自己所居的城市位於平原之上周邊方圓數百裏都不存在如此高山。
況且自己昨夜入睡時明明是盛夏時節,身上還穿著短袖短褲。眼前的楓葉與露珠卻表明此時已是深秋。
快速查探了一下四周,仍然毫無頭緒。正沉吟間,抬眼望見楓林深處飄起了輕煙,便認準方向慢慢摸索過去。
行了大約三裏地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在這楓林深處有一片空地,上麵豎起了兩間茅草屋。
兩間茅舍呈丁字排列,一間正房稍大麵朝南,一間頂上有煙囪麵朝東,那輕煙正是自那煙囪中嫋嫋而出。
屋前空地上用幾根枝丫架起一根竹竿,上麵晾著幾件麻布衣服。竹竿前麵用樹枝插地圍起了一個小菜畦。裏麵沒有多少蔬菜,不過幾株白菜、兩行大蒜罷了。
走到屋前空地上,鍾黃咳嗽了一聲。果然,低矮的茅屋中很快傳來短促的人聲。不多時,在半扇柴扉吱呀聲中,一位滿臉皺紋的老漢弓著身子望了過來。見到鍾黃的打扮明顯很是吃驚——此時鍾黃身上隻有一件短袖以及寬鬆的短褲。
其實鍾黃也很是吃了一驚,因為他看到這位老漢斑白的頭發不短,竟然還挽了個發髻用麻布包了起來。
“老人家你好,不知這是什麼地方?”這一係列的遭遇讓鍾黃的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接下來的對話夾雜著老漢濃重的方言,鍾黃連比劃帶猜隻大概聽明白了一個詞“蜀山”。
然而鍾黃知道峨眉青城二山是蜀地名山,但也從沒有蜀山這樣的稱呼,隻有小說中才會有這樣的說法。
老漢倒是很熱情,拉著鍾黃見了正在做飯的老伴兒。看見鍾黃露著胳膊腿,又去堂屋拿了一件麻布上衣下裳與一雙草鞋。見到這兩樣純天然手工製作的東西,鍾黃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叔,今年是哪一年?”
本以為會得到一個諸如崇禎某年、慶曆某年等等已經在心理建設之中的回答,然而老漢卻直搖頭。看那意思是完全不知道。
穿上了老漢好意贈送的衣服,又在老夫妻二人殷勤相勸下喝了一碗粥,鍾黃準備道別離去。
看著麵前生活窮困而又真誠待人的兩位老人,摸了摸身上卻分文也無。最後將手腕上一串玻璃珠解下——那是他防身的武器。然而老夫妻卻不肯收,連連搖頭直說使不得太過貴重。
鍾黃無奈,隻好硬塞進老漢手中疾步離去,二老腿腳不便追之不及。
走到楓林邊時鍾黃回頭望去,隻見二老還在張望,雙手合十似乎在拜別。
按照老人所指方向鍾黃穿過楓林,又順著一條小徑走了十數裏,漸漸靠近了大山。山前果然有塊石碑,上書“蜀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