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個恐怖的地方,伊摯……每一個進入這裏的人,要麼變成自己最唾棄的醜陋模樣,要麼就隻有死路一條……”
“公主……”伊摯隻覺得心都要碎了,抱緊妺喜,眼淚不斷落在她華麗的發髻上。
“不過,我能堅持。”她抽泣,唇角掛著自嘲的笑,“有施氏在我兄長手中不知如何,但至少我能保證他們不必納貢、不遭兵戎。我不會忘記當初夏帝的鐵騎如何踏入我們的城門,此仇若有機會,我必定要報。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座囚籠,為了那一天,我必須要堅持下去。”
伊摯心痛的說不出話,唯有用緊緊的擁抱,詮釋他的心疼和無力。
八年了,他們隔著王權所堆砌的宮牆,小心的守著自己的心,在兩條殊途上艱難的靠近。她看不見他踏過的古道黃沙、輾轉的諸侯方國,一如他看不見她空洞的美豔紅妝、經曆的霜降夜涼。
老天爺,若你有眼,又可能讓這兩條殊途快些同歸?究竟還要堅持多久,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久姚在淚眼模糊中,看見妺喜哭著朝她招手。
“阿久,你也過來
。八年了,我們三個終於又能聚在一起了……”
是啊,兒時無憂無慮的三個人,終於又能聚在一起了。模糊卻溫暖的記憶如潮水般的湧上來,久姚仿佛又看到三個孩子在郊外踏青,在屋頂數星星,在暖暖的炭火爐子旁坐著喝羹湯。
“妺公主!伊摯哥哥!”久姚撲了過去,三人抱在一起,淚落滿襟。
虞期慨然輕歎,心疼的睇一眼久姚,便幻影移而去。他在屋頂坐下,寬衣博帶,如行雲鋪灑在屋頂,替寢宮的三人看顧周圍。
然後,他在無意間瞥向世室的方向時,竟又看到翻滾的邪氣盤旋在世室頂上。那座藏在世室下的地宮所溢出的邪氣,似比八年前更重了。
兀的,瞅到趙梁帶人正往寢宮過來,虞期立刻變出一枚貝殼,指尖一引,貝殼便從窗戶飛進寢殿,敲在柱子上。
這聲音引得久姚微驚,忙放開伊摯和妺喜,快速道:“是有人來了!”
妺喜趕忙跑至梳妝台前坐下,持起帕子擦拭眼淚。久姚被伊摯扶著,邊抹眼淚邊退到外間。幾乎兩人剛在正廳站住,就見宮門被外麵的宮女打開。宮女們在兩側跪著,恭迎趙梁和他的手下進來。
趙梁身為嬖臣,出入王後寢宮的外間是不需要通報的,他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久姚和伊摯。兩人還相扶在一起,臉上都是淚花。
趙梁驚訝問道:“阿久姑娘你什麼時候來的!還有此人不是商侯的屬下嗎?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久姚邊哭邊說:“我想來探望妺公主,未及通報便直接來了,誰想方才在路上瞧見同鄉,便將他一起帶過來。”她抱住伊摯,埋頭在他胸口哭道:“闊別多年,原來你是到商國去了,你可知這些年我多想聽到你的音訊麼?”哭著便泣不成聲。
趙梁一時被懵住,沒想太多,他走到內室門口那張海貝簾子外,諂媚兮兮的問道:“王後娘娘,臣趙梁來了,你可還好?”
妺喜已利用久姚拖延的時間調整好語調,慢悠悠問:“怎麼,你找我有何事?”
這聲音已無異樣,趙梁聽不出有異,說道:“是大王讓臣來通知娘娘的,瑤台上那些舞女又編了個新歌舞,大王想請娘娘一同去飲酒觀看。”
妺喜沉默片刻,說:“你去回稟大王,就說阿久和岷山君來看我了,請好好安排一場接風宴,讓我那位在商國的同鄉也一並出席,他們三位可是要被奉為上賓的。”
“這……”趙梁故作猶豫,顯然是想請妺喜再思考一下如此是否合適。
“怎麼,你有異議?”妺喜語調一冷。
“臣不敢。”趙梁忙說:“臣這就去回稟大王。”
他帶著人匆匆退下,退走前用疑惑的目光掃了眼久姚和伊摯。久姚繼續在伊摯懷裏哭,直到趙梁走了足夠遠,才施法將宮門關上,扭頭對妺喜道:“妺公主為何要夏帝這麼做?”
妺喜也朝兩人望來:“伊摯,在看見你和商侯一同出現在議政殿上時,我就知道你來斟鄩的另一個目的是為了保商侯,此事我定當助你。大王在宴會上飲酒作樂,是他心情最好的時候,你們可以找準機會為商侯說話,這樣也能早點將他從夏台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