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丈母娘(2 / 2)

他忽覺得再也無法立在這裏,一握拳,顫抖著轉身離去。

久姚在淚眼婆娑中,聽得他腳步聲沉滯頹然,方寸一亂,離開娘的懷抱,扭頭望著屋外虞期遠去的背影,癡癡的連眼淚都顧不上擦。

她這副模樣,久姚的娘都看在眼裏,心底不禁疑惑。

晚間,一頓家常便飯,吃的久姚頻頻哽咽。

八年未歸,多少人事已非,看著飯桌上蒼老消瘦的娘,還有那一個個被歲月打磨了八年的奴隸們,久姚味同嚼蠟。

聽娘說,這八年間,發生了很多事。

國君在兩年前就已經病死了,傳位給他的長子。

新國君是個愛享樂的主,仗著有施氏有妺喜撐腰,肆意揮霍,這讓庶民百姓們的生活狀態沒有絲毫好轉,仍和昔日繳稅納貢時一樣,有一頓沒一頓。

妺喜仍舊是寵冠宮闈的王後,夏帝對她的寵愛在這八年間有增無減。他為妺喜修築的傾宮修好了,玉做的瑤台也修好了。他們日夜在瑤台上尋歡作樂,有酒有肉,有歌有舞,時而撕掉一車一車昂貴的絲綢,時而讓千名男女宮人裸-身在林子裏追逐、交-合,呈現給他們觀看。

久姚聽不下去了。

她不敢相信妺公主會變得和夏帝一般窮奢極欲。她是有施氏最美的女人,也是有施氏最溫柔善良的女人,八年的時間,她變了嗎?

沒有親眼看到,久姚不信。

八年,大夏的國勢風雨飄搖,而南邊商國的繁榮富庶卻漸漸為人所知曉。商侯與元妃仁德愛民,又禮賢下士,所投奔之人數不勝數。久姚忽的想到那日在有莘氏酒宴上,子履對她說過的話。

——這夏後氏的榮華已然就像是建立在浮沙之上的殘相。一旦來一場大風,飛沙走石,夏後氏可還能守得住這萬裏河山?

是了,子履果然在一步步實現他的誌向。那伊摯哥哥呢?輔佐在子履身邊的他,還想要複仇夏帝,迎回妺公主嗎?

這個問題,久姚竟是不敢去想。腦海中此時此刻,又回蕩起虞期曾經涼涼的感歎。

——人心,都是會變的。

究竟會變成什麼樣,久姚一點都不敢去想。

用過晚飯,意興闌珊。

久姚著一襲麻布長衣,披頭散發,赤腳走過冰涼的地板,如幽魂般的行到閨房門前。

聽家奴們說,這八年間,她的閨房再度被貼了封條,又被揭掉,再貼、再被揭,一年年過去,終於衝淡了人們心中的惱怒。他們不再來了,這閨房也就被打開,日日清掃著,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家奴把門推開,久姚立在門口,胸中感慨萬千,遲遲沒有進入。驀然間心中像是有什麼感應似的,猛一回首,隻見虞期在她身後不遠的回廊拐角立著,黯然望著她。

“虞期……”久姚笑了笑,笑容苦澀。

虞期朝她走來,停在她身前,伸手像是要抱她,卻又在即將觸及她身體的時候,收回了手,眼底的神色也在這片刻變得更加黯然無光。

他忽的說道:“久久,不要不開心。”

久姚心中一震。

“我知道久久心裏不舒服,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心裏定也覺得,被時間拋棄在外,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愈發蒼老、甚至離世,是件無比殘酷的事,是不是?”

久姚眼睛又紅了。

“可是,久久,如果你想和我長久的在一起,便隻能割舍你身為人類所擁有的這些。”虞期說著,苦笑一聲道:“罷、罷,我本就不該奢求什麼,更不想逼你。若是你決定回到你該屬於的世界,隻要能換得你重新喜笑顏開,我便無怨了。”

虞期比她更難受,她都知道的!她又何嚐不心疼虞期?

久姚再也忍不住流下淚眼,撲到虞期懷中,抱著他哭道:“對不起虞期,看到娘衰老憔悴的樣子,我心裏很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不孝!可我不想離開你,我喜歡你,也答應你往後的人生要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想離開你,我隻是心裏很亂,需要些時間理清……”

虞期心酸,難以自持,死死擁住久姚,將頭埋在她頸窩,貪婪的汲取她發中芳香,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點。

他們緊緊擁抱,像是對溺水的人般無助的攀附住彼此。可拐角處,卻走出一人,驚訝的看著他們相擁的場景,倒抽一口涼氣。

這聲音驚到兩人,他們分開,見那人卻是久姚的娘。

久姚的娘大瞪著眼,如看怪物似的看著兩人,驚恐呼道:“阿久,你怎麼可以和岷山君……仙人有別,你不能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