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毒辣得似要榨幹地麵所有的水分。整個操場被炙烤得仿若人間煉獄般,熱浪滾滾,迎麵撲向那些站著軍姿的新生們,那些熱氣便通過毛孔鑽入體內,恨不得將整個人蒸發掉。汗水慢慢地從皮膚裏沁出,迷彩服緊緊地貼在身上,沒有一絲風。
時間一點一點按照跟平常一樣的速度流逝,然而對於現在的蔣小月來說,她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度秒如年”。那樣的毒日頭就頂在自己頭上,仿佛要將所有人榨幹一樣,汗水不斷滲出,蔣小月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虛脫的,整個隊伍都在極力隱忍,彼此離得不太近,卻似乎仍能感覺到大家粗重的喘氣聲。
漸漸地,她感覺周圍開始越來越模糊,耳畔開始嗡嗡作響。不消片刻,眼前便是一片白花花的明亮,仿佛是陽光照射的海麵。她身子不由晃動了幾下,仿佛被奔湧的漩渦卷住,隨後她便重心不穩地栽倒在地上。
在逐漸渙散的意識中,有驚叫聲鑽入耳膜,而她卻隻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肺葉仿佛已經枯竭得無法擠進一絲氧氣。驀地,她隱約感觸到兩片濕潤的柔軟攫住了她幹澀的唇,隨後便有微弱的氣流從她的唇一絲一縷地鑽入她的肺腑。刹那間,她像一個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求生的**驅使她主動迎上那兩片柔軟。漸漸地,耳畔的驚呼聲離她越來越遠,難以抗拒的疲憊向她席卷而來,頃刻間知覺全無。
窗外的知了聒噪地叫喧著,樹上的葉子打著卷,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醫務室裏,男生靜靜地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他一手托住下頜,墨玉般的眼眸定定地望著此刻沉睡的蔣小月。床上的她微蜷著身子,那是一種潛意識渴望別人保護的睡覺姿勢,即便在睡夢中彎彎的眉微微蹙起。長如蝶羽的睫毛不時忽閃著,顯示著主人睡得並不安穩。
男生有些動容,不由伸出手指輕輕描畫著蔣小月的眉宇,替她舒展微皺的眉頭。良久,他的唇畔綻開一抹足以將冰雪消融的微笑,那是平日這個酷酷男生臉上幾乎從未有過的表情。在t大,於千萬人之中,如果一天之中碰上同一個人三次,那不得不說兩人的緣分確實匪淺。
而他和蔣小月便有這樣的緣分。
他仍記憶猶新。那日他辦完新生入學手續,便去了圖書館準備借幾本讀物,誰知剛到圖書館門口便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纏住,向他問東問西。從小學到高中,他出眾的長相、不俗的氣質,以及驕人的學習成績,自然備受矚目。毫無疑問地,他一度成為叱吒風雲的校園人物,因此對於女生們各種花樣的搭訕,他早已習以為常。而他永遠隻是一副酷酷的,仿佛什麼都無法令他產生興趣的冰冷表情。卻不知這樣的他,更贏得了女生的瘋狂追捧。
圖書館前被圍堵的他正琢磨著如何甩開這些女生時,卻不想突然有人出聲,“麻煩請讓讓。”
他微愕抬頭,在看清對方的麵容時有片刻的失神。
t大是南方首屈一指的高等學府,而它的聞名更在於t大美女如雲的盛傳。不過t大的多數美女都是依靠化妝養人眼球的,但此刻站在他麵前的蔣小月,素麵朝天,五官姣好。她的眼眸澄澈如幽潭,上麵仿佛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那般好看的眼睛,隻消一眼,便讓人沉溺得無法自拔。
任誰也無法想象到,這般麵容姣好的女生穿著卻極為的寒酸土氣。身上一襲簡單的純白色連衣裙不僅款式老氣,就連麵料做工也較為粗糙,一看之下便知是早該淘汰的衣服了。她腳上穿著的一雙花布鞋更是紮眼,在高跟鞋、休閑鞋晃花眼的校園,穿一雙如此土鱉的布鞋,想讓人忽略都難。而如此穿戴的蔣小月神色無波,清淡如水,仿佛根本不曾對此上心。
蔣小月懷捧著幾本書,眼睛瞅向一邊,根本就沒在意眼前的他。她對他的視而不見,讓他有些沮喪和不甘,他側身讓出路來,她道了聲謝,輕盈而去。他微微側臉,目光落在她遠去的背影上,眼裏浮出了一絲複雜的微光。明明是第一次謀麵,卻有著無法說出的熟悉感。忽然間,腦海裏浮現出塵封記憶裏的那個女孩,同樣的白裙翩躚,青絲垂瀉,如一枝迎風的白木蘭,素雖素,卻嫻靜宜人。
他記得第二次見她,是在午飯後的圖書館,他從書架上挑了本《達芬奇密碼》便埋頭津津有味地看起來,直到眼睛有些酸澀,他抬頭,眸光隨意轉悠,卻在想要收回時,視線驀地定格在斜對麵的座位上。
一位嫻靜如蘭的女生坐在那兒。不經意間,他看清楚了對方捧著的書皮,竟然也是同樣的《達芬奇密碼》。這本外國名著晦澀難懂,幾乎很少有人喜歡它,沒想到在這兒兩人默契地看到一起了。而這位女生不是別人,正是幾個小時前剛與他碰麵的蔣小月。
他偷偷看著她,眼底有了微漾的光芒。那柔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外撲在她柔軟的長發上,連發梢都透著光澤,這時的蔣小月自是不知道自己儼然已成為了窗外某人的風景。不期然間,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漸漸溫暖了,融化了,然後絲絲縷縷蔓延開來,隨著血液遊走於周身的各個角落。此刻他無法分辨出心口的歡悅,僅僅是來自眼前的女生和她的相似?
下午驟然降臨的一場大雨令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