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晚上之前，葉曲一直以為徐景鳴是反複無常捉摸不定的，見識過鄭雪和方城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之後，有時候甚至覺得徐景鳴還沒有方城來的幹脆，至少方城和鄭雪分手之後，見到她的時候不會再做些讓人誤會的舉動。
然而這一刻，卻忽然明白了他的矛盾和痛苦。
一方麵要在她和徐父之間做出選擇，一方麵背負著對徐母的愧疚和自責在靠近她和遠離她之間掙紮。
如果多年前徐景鳴沒有見到她，最多也隻是和徐父氣上一陣，然後所有的事情都不了了之，不會再有後來的連鎖反應。甚至多年之後的現在，如果沒有認識她，也不會重新將這一段已經被時間衝淡的過往再回憶起來，不必承受這麼多的負擔……
她就不應該認識他。
“娜娜，我是不是太執著了？”葉曲聽見自己幹幹的聲音問林娜。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在執著於記憶裏的那個人。
她本來可以轉身離開，但是卻在和他一次次的牽絆中放不開手，她想幹脆一點，卻總是抵不過他絲絲縷縷的糾纏，即便現在和他之間有著一道深深的溝壑，她也依然想跨過去，執著地想要站在他身邊。
但是，她在執著什麼呢？
隻不過是情感的宣泄，在素不相識的她麵前示弱了一下，她那個時候就知道心疼兩個字嗎？
“我也想放棄。”葉曲伸手放在額頭，擋住了室內明亮的光線，眼前一黑，眼淚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滑了下來，“可我就是見不得他難過，放棄不了怎麼辦……”
不但放棄不了，甚至連想一想都覺得呼吸困難。
她不是一個幹脆利落的人，但也絕對不會優柔寡斷藕斷絲連，隻不過所有的堅定和決心總是會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被動搖。一想到他曾經抱著她哭了一下午，她就無法再對他狠下心。
那個人看起來再怎麼強大，也是會哭的啊。
臉上傳來柔柔的觸感，有指尖劃過，臉上不間斷的兩行清流消失了片刻，又重新被下一輪清流覆蓋，葉曲不想哭，卻怎麼也止不住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細細的水流無休無止。
林娜手腳無措，笨拙地拍著她，緊張地除了一句“沒事的，別哭了”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話。
她沒有見葉曲哭過，所以此刻竟然連安慰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慰。
葉曲安安靜靜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林娜都快要急得去找葉父的時候，才慢慢止了眼淚。
滴滴答答的水珠無聲地浸濕了眼前的地毯，葉曲吸了吸鼻子，忽然移開了擋在眼前的手，任明亮的光線直直地刺入眼底。
瞳孔狠狠地收縮了一下，葉曲眼裏一陣酸澀的刺痛，卻仍是倔強地仰著頭一眨不眨。
“別這麼看，傷眼！”林娜伸手替她擋了一下光線，卻被她固執地撥開，葉曲看著燈光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輕扯了扯嘴角。
“最後一次。”葉曲慢慢舒了口氣，對著林娜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就爬起身洗臉去了。
林娜皺了皺眉，再不解地眨了眨眼，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跪坐在上問她：“什麼最後一次？”
葉曲沒有回答，嘩嘩的水聲傳來，又很快停下，葉曲神色淡然地從洗手間出來，拉起坐在地上的她，認真地問她：“你覺得，回憶和現實，哪個重要？”
“……現實。”林娜不知道她情緒為何突然好轉，愣愣地思索了一陣，老老實實回答她。
“嗬。”葉曲輕聲地笑了一下，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深吸了口氣，這才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我不想再這樣糾纏不清了，不然我會瘋掉的，所以，我給他最後一次猶豫的機會。”抿了抿唇，又艱難地開口，“如果他還是不要，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