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死,都得留在我聽雪宮!”
“我要親眼看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慘死在我麵前。之後的日子,除非你有辦法殺了我,否則無論有什麼理由也好,怎麼懇求我也罷,我都不會再放你踏出這聽雪宮一步!”
蒼白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謝律的臉頰。
一寸一寸,掠過他很多年前總是極為珍惜地碰觸的肌膚。
“你的模樣……遠不如之前好了。又瘦又憔悴的,身子也空得離譜,若非眼睛和當年還有些像,我都快不敢認你了。”
慕容紙的手從謝律頸子移動到前胸,從前胸又滑到腰腹。
謝律腹中的蠱似乎感應到了那冰涼的指尖,微微躁動了起來。
“痛……”
謝律微微縮起了身子,耳邊繼續聽得慕容紙繼續幽幽道:“但是這都沒關係。”
“等你死後,我就把你的屍體泡在山後的‘紅藥池’裏。隻消三天,便是你死時形銷骨立也好,被蠱蟲啃得隻剩一層皮也好,隻要泡在那藥水裏,你的屍身都能恢複到原本完好無損的模樣。”
“然後,我要讓你的屍體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地陪著我!”
“……”
“你不是一直都怕我麼?不是一直都討厭這兒麼?不是一直都想跑麼?我偏要讓你永遠永遠、直至死後都和我一起,永遠逃不開我的手掌心,永生永世都走不出這聽雪宮!”
謝律從沒見過慕容紙笑得那樣的扭曲,但在那雙迷茫的眼中,他也分明看到了幾分霧氣。
果然……自己是不可能會輕易被原諒的吧。
……
慕容紙此刻是真的有點難抑的悲哀。
畢竟,十多年前,他從來沒有舍得這樣嚇唬過謝律。
雖說他一直都有偷偷想過,如若此生謝律真的早他而去,他或許也真會如剛才說的那般,留下他的不腐屍身長伴自己左右。
因為他那個時候是真的很喜歡謝律。
十幾歲少年,笑容如驕陽一般炙熱人心。天真率直又活潑可愛,眼中光華四射,怕是任誰看到他的模樣都會難以移開目光。
全然不似現下,一臉討厭的無賴假笑,一身世俗至極的濁氣。
“……這樣啊,所以阿紙你是打算要留我在這聽雪宮中到死為止是嗎?”
十年後的早已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謝律眨了眨眼,歪著頭想了想,臨了居然一臉高興地拍手笑道:“嗯,也好啊!反正我這樣的身體估計也回不去京城了。那麼餘下的日子,在下吃喝穿用,就全仰賴阿紙你招待啦~”
“……”
慕容紙驚疑地盯著麵前謝律一派輕鬆愉快的雙眸。怎麼這人……如今聽完這番威脅,卻還能笑得出來,一點都沒有他預想中厭惡害怕的神色?
“你以前……不是最怕那些屍體了麼?!”
“你以前不是最覺得我這聽雪宮中處處森然可怖了麼?怎麼,莫不是這些年當大將軍東征西討殺人太多,已經見再多死人都不怕了麼?”
謝律無言以對。
那些僵屍,他以前還真挺怕的。
外人絕不會想到,雪山之巔這偌大的聽雪宮,除了宮主慕容紙一個是活人外,其他仆從守衛、侍者幫傭等,都不過是宮主慕容紙用“控屍術”操控的一具具僵硬的行屍走肉而已。
至於慕容紙究竟從哪裏得來這樣逆天的本事,好像是他自幼從師父那裏承襲了一本叫做《通天錄》的邪書,從此便擁有了逆天控屍之異能。
但作為代價,慕容紙自身也身負詛咒,終生無法離開這雪山,否則自身也會如那些屍體般腐爛潰破而死。
除去自幼早已習慣整日麵對那些僵屍仆從的慕容紙之外,普通活人如若得生活在這種與世隔絕的詭異古堡,整天麵對著一堆冰冷的行屍,確實是會常年被這裏的陰森嚇得冷汗涔涔。
這也算是當年謝律頭也不回地逃離這地方的原因之一。
不過呢,想著如今自己反正很快也要成為那行屍走肉其中一員,謝律也就半點不覺得怕了。
這就好比很多人都怕鬼。
可是如果你已然知道自己過兩天也會化作一隻野鬼,那麼鬼這東西對你來說還有什麼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