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爺們心思,異性結緣 阿敏姑姑
每次回老家,母親總對我說起阿敏姑姑的好。她經常來我家,幫助母親做些雜事,特別是洗被單之類的體力活,總少不了她的幫忙。母親說,阿敏姑姑比親姐妹還好。
那阿敏姑姑我從小就認識,她不是我家的親戚,但我們同在一個生產隊,兩家關係相當好。我小時候給父親擔飯,總要順便到她家裏,把她丈夫的飯也一起擔了。印象中,她家的菜要比我家好。可見,阿敏姑姑是一個能操持家務的女人。
阿敏姑姑的丈夫外號叫F癩頭,曾經當過兵。那時候,一般當過兵的人總能在生產大隊裏混個一官半職。但F癩頭不行,因為他沒有戰功,人又好賭,因此公社裏對他沒有好感,還經常把他作為賭博的典型來進行批鬥,一時裏,F癩頭的賭博名氣響徹整個公社。有一次,公社裏抓賭,F癩頭攀上屋頂,飛簷走壁,居然沒有被抓住。這倒成了他的一個驕傲。
F癩頭的另一個驕傲是當兵時曾是首長的勤務員。每次跟首長上街,都是由他替首長拿錢,隻要首長看準什麼,一律拿出十元大鈔讓人家找,找來的錢也不再數,統統放入一個包裏。然後,再存到銀行裏去,讓銀行的工作人員去數錢,而後再提出整張的十元大鈔,用於那種看似大款實則懶漢式的消費。每次F癩頭講這些故事時,那眼神就分外的有光彩,有一種滿足感寫在臉上,好像那銀行是他開的一般。
阿敏姑姑是桓村那邊人,距鄞江大約有十裏光景。那時,我們村裏的男人娶妻好像都有一個共同的取向,即都往山裏邊跑。F癩頭複員回來後,就娶了阿敏姑姑。兩人的感情應該還是不錯的,生下了一女一男,女的漂亮,男的可愛,一家子其樂融融,除了物質生活與整個社會一樣顯得貧乏之外,日子過得也蠻愜意的。但F癩頭本質上是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賭博的癮頭又大得要命,幾天不賭博,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他甚至跟公社的領導說,我讓你批鬥一次,你讓我賭博一次,行不行?可見他嗜賭如命到了何等地步!阿敏姑姑根本就管不住他,到後來,甚至還要被他打。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阿敏姑姑就逃回了娘家,把一對兒女扔在了家裏。於是,有人出麵勸和,F癩頭也不得不收斂起賭博的愛好,到丈母娘家賠罪,把阿敏姑姑接了回來。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陣子。後來,F癩頭舊病複發,故伎重演,阿敏姑姑也對他失去了希望,兩人的感情徹底破裂,不得不辦理了離婚手續。
那時候,離婚還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往往,人們總把離婚的責任推給女方,這種家庭悲劇的主角總是要由妻子來承擔。如果你離婚後馬上結婚了,那社會上的各種猜疑就更多了。阿敏姑姑離婚後一直不肯再婚,據說是為了擋住別人的閑言碎語,不讓孩子們受到傷害。
但孩子們因為家庭破裂而受到傷害是必然的。離婚不久,才四五歲的兒子就一個人跑了十裏路,去找他的媽媽。當阿敏姑姑看到兒子又髒又黑又瘦的樣子時,禁不住抱住兒子放聲大哭。兒子在她那裏住了好幾天,後來還是托人送了回來。從此以後,兒子經常要逃到阿敏姑姑那裏去。阿敏姑姑也就更堅定了不嫁的決心。後來,小孩都長大成家了,她才回到村裏生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阿敏姑姑開始信起了天主教,每次她幫助母親幹完家務,總要動員母親也入教。但母親信的是佛教,與天主教的信仰完全不同,所以沒有被同化過去。
這次國慶節回老家,母親把我們帶去的東西拿了一點送給阿敏姑姑。阿敏姑姑知道我回來了,特意趕了過來。一見我就說,不認識了,不認識了,人長得這麼胖了。我也是,一下子還真找不到她過去的影子了呢。阿敏姑姑的精神很好,雖然臉上皺紋明顯,但有一種知識分子的氣質散發出來,使人不敢相信她曾是一個農婦,還經曆過如此悲苦的人世滄桑。那安詳、平和而又親切的麵容,是上帝給予她的最佳禮物!
阿敏姑姑問我,看過《聖經》嗎?我說,看過一點,知道一些諸如創世紀、諾亞方舟、伊甸園之類的故事。阿敏姑姑說,那不是故事,是真事,神就在頭頂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