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爺們心思,異性結緣 夢戀
L君與我從小學一直讀到高中。在小學裏,她一直是班長,算是我的第一任直接領導了。她家是居民戶,可不知怎麼搞的,她的身份卻是戤農戶。所謂戤農戶,是浙江省特有的一種戶籍製度,口糧在農村的生產隊裏分,但不參加生產隊的勞動,也沒有社員們通常有的自留地。也不像純粹的居民戶,享受不到居民的諸多特權,在就業上也處於邊緣狀態,很難得到國家的正式安排。這是一種十分無奈的身份。當時,我也不知她是戤農戶,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這一點。反正在我的印象中,L君家是居民,她的父母親都在供銷社工作,這在當時是很有社會地位了,與我們農民戶比起來,相差不止十萬八千裏。
可能是由於居民與農民的巨大反差吧,我對L君從來就沒有非分之想。而且,在我的印象中,她還比我大一歲。這在我的潛意識裏就排除了向戀人關係發展的可能。正因為對前景的明朗判斷,我與L君的同學關係才會保持得如此純淨。不知怎麼的,兩人之間還特別能說上話,在一起的時候一點也不拘束。高中畢業的一段時間裏,我幾乎沒有什麼能講得上話的同性朋友,同村的那些同齡男子,大都在我之前早早當了農民,等我高中畢業時,與他們已經沒有共同語言了。於是,我經常在晚飯後到L君家裏去坐坐。有時一坐就是幾小時,東拉西扯,究竟講了些什麼,現在是回想不起來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沒有觸及感情方麵的話題。L君家的路對麵有一個公共廁所,這在當時也是不多的。那時的糞便是寶貝,生產隊裏專門有人管理,歡迎路人多多光顧,衛生雖不能和現在相比,但總體還是可以的。在L君家裏,唯一的招待就是喝白開水。水質甘甜,賽過現在的農夫山泉。當庫容量飽滿時,就到廁所裏去泄洪。有時一個晚上會喝掉一熱水瓶開水。這樣算起來,開水喝掉起碼有半噸多了。
這樣頻繁地去女同學家,在當時的形勢下,有點另類的味道。我的一個親戚就對我說,是否看上L君了,如自己難開口,可以由她出馬去做媒。我連連說不,才打消了她成人之美的念頭。L君的母親是一個嚴肅的人,開始時對我也頗有警覺,兩眼看過來時,有一種洞穿一切的力量,每每使我感到有點發冷。我不知道她是否對L君有過諄諄教誨,有沒有打過預防針,我想,提示性話語應該會有吧?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農家子弟要是真的纏上了自己的女兒,那女兒鐵定要當農民的老婆了,這還了得?!肯定要進行預防性教育。不過,後來見我去得多了,神態又不像是來追求她女兒的,L君的母親才對我放鬆了警惕,態度也變得平和起來。說實在話,當時如果沒有她媽媽那種“階級鬥爭”目光的掃射,說不定會有蠢蠢欲動的苗頭呢。有一次,L君與其夫Z君請我們同學聚會,不知不覺間講起了當年的事情。我說,實在是怕她的媽媽,要是當時她媽媽拿出桂圓滑蛋來,那我也豁出去大膽追L君了。Z君馬上接過話頭說,你這就笨了,要自己帶蛋去,我就是自己帶蛋的,這事不就成了?講得眾人個個撫掌大笑。平時我也是一等的口才,想不到被Z君這麼輕輕一擊,竟失去了抵抗能力,不得不敗下陣來。自己不帶雞蛋,就成了同學間取笑的一個經典故事。
後來,我當了民辦教師,L君的小弟是我的學生,去她家裏就更自然,也更名正言順了。她的弟弟也因此有點不怎麼聽話的味道,有一次被我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再後來,我高考成功上了大學,去的次數就少了。不久,L君也被調到寧波工作。不知是真正長大了,還是什麼原因,有時碰到了反而顯得拘謹起來,再也回不到那種純真無邪、談笑風生的狀態去了。
大學畢業後,我在寧波落戶成家。有一天,在路上偶然碰到L君,雙方都很高興,互道了各自的情況,神情又恢複了自然。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中,我與L君抬著糯米去軋米廠磨湯團粉,L君似有一種欲語不語、欲藏還露的羞態,我的心靈突然被一股甜甜的暖流衝擊了一下,心一下子酥軟起來。被甜美的夢境擊醒之後,靈感頓時穿透胸膛,一股詩情彌漫開來,立馬找出紙筆,記錄如下:
少年老同學,共讀曾十載。
談笑有歡愉,行思無邪雜。
昨日邂逅遇,夢中複再來。
脈脈似藏羞,忽悟當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