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挑燈樓夜話(1 / 2)

散文 挑燈樓夜話

○《楚辭·招魄》中“蘭膏明燭,華鐙錯些”,表明“燈”在戰國時期已以文字形式記錄史冊。

○周代“鐙”“登”通用。《爾雅·釋器》雲:“木豆謂之豆,竹豆謂之籩,瓦豆謂之登”,由此推斷燈的形狀是從生活器皿“豆”演變而來。

多是在萬籟俱寂的夜半時分,把家裏亮著的最後一盞電燈熄滅,獨自於黑暗中摸索著走進由陽台改裝成的屬於我的“挑燈樓”裏,劃著一根火柴(絕不用打火機),於燈架上取下一盞古老的油燈來,以快要燒盡的火柴梗,去點燃伸延在燈柱外的燈心草撚。

凝結油脂的燈草,頓時爆裂出如豆的火焰,在窗外進來的風中搖曳,忽明忽暗。燈架上層層陳列著各個朝代的燈具,在這晃動的燈光映照下,變幻出或悠遠或幽深的色澤。

曾經在白天,我不止一次地細撫過“挑燈樓”裏的每一盞燈具。我可以依照各自的造型和陶瓷的釉色、質地分別叫出它們的燈名和產地來。可就是在這夜的晃動著的燈影裏,它們卻讓我有了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凝重感覺。

也許,它們經曆過太多的明明暗暗的滄桑;也許,是這古燈的光線映照過太多的遠遠近近的人生路程。

雖說,至今,我收藏的古燈具,已有百盞之多。但就是沒有一盞身價、形狀顯得大富大貴、富麗堂皇的。我把這些來自曆代尋常百姓家的燈具,稱為平民化的油燈。在這許多平民化的油燈中,我尤其喜愛那盞俗稱為“短燈”的小油燈。雖然小得口徑不足一寸,深隻兩三厘米,但人民畫家齊白石就把它入過畫,還題上了“寒門隻打一錢油,哪能供得鼠吃飽”的詩句。想曆來有多少貧寒夫妻,麵對著這豆大的光焰,在哀歎著百事憂愁的同時,從沒有失去過對生活的信心和彼此間那份真摯的情愛。

曾伴隨這些燈的人和事,於我,自有一種別樣的親情感動,自有一份前世的因緣。

尤其是在燈、燭燃著時,我感到它們在跟我說話,在傾訴中默默淌淚。在這隻可意會的時斷時續的細微燈語裏,有著世間的燈光下永不謝幕的普通又感人的一個個故事——

寒窗學子,螢燈苦讀,魂縈夢繞的是金榜題名的那刻;白發老母,熬盡燈油,針針線線係著遊子的路程;癡情女子,獨守孤燈,繡的是扯不斷理還亂的相思。

翻開曆代詩書,維係著燈光的詩句,燦若星辰。光是唐朝李商隱寫的燭光下的詩就足以讓人情思綿綿,悠然淚下。

十歲裁詩走馬成,冷灰殘燭動離情;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記得父親離去之前的一段日子裏,反複吟誦過這些詩,“文革”中的一個風雨之夜,從事了一輩子教育事業的父親,心中的那盞燈滅了,在黑暗中淌完了他的最後幾滴老淚,離我們而去……

可能是由我的個性和精力使然,我更欣賞的是辛稼軒的“醉裏挑燈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