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容膝精神 夢圓“容膝齋”(1 / 2)

一、容膝精神 夢圓“容膝齋”

教師與書有著血肉相連的關係,俗稱教師為“教書先生”不無道理。做教師的教書、愛書、看書、買書、藏書,便有了對書房的企盼。我就是一個一直有著書房情結的農村教師。餘秋雨說得好:“一個文人的其他生活環境、日用器物,都比不上書房能傳達他的心理風貌。”其實,書房不隻是個人的精神巢穴、生活禪床,我的書房夢又何嚐不是 “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曆史見證和溫暖記憶。

1950年3月,新中國誕生的禮炮剛剛響過,13足歲的我就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因為有半年初中的文化水平,居然還在部隊當上了“文化教員”,為戰士“掃盲”。後來,因病轉業到地方,當了一名小學教師。從此,一直在紹興縣農村小學教語文。感謝政府在1956年送我去嵊縣初級師範學校輪訓了兩年,也隻取得了初師畢業的文憑,而卻成了我的最高學曆。當時,宿舍就在學校裏,校舍又多是祠堂庵廟,能有一個鋪位就相當不錯了。在無法奢求書房的生存環境裏,我在床邊的桌子上,用包上紙的磚頭作柱,上擱一塊木板,便是我心儀的書架。以後我又用廢棄的木條、木板,釘了個更像樣的書架,似乎就是“升級版”了。

1962年我結婚了,有了一個單人寢室和一個舊的四層書架,能把所有的書都排列起來,真是不勝欣喜。我抓緊自學,沒有別的目的,隻想成為一個優秀教師。於是,一些教育夢想的種子也悄悄地融進了書本中的字裏行間,隻等陽光一照耀就能發芽。然而,好景不長,“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領導要我們把所謂“封、資、修”的書統統上繳一律封存。這樣,剩下的書不上20本,“書房夢”也就成了牛鬼蛇神設置的一個魔障。

一聲春雷,中國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新時代。個人的命運總是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聯係在一起。我的那些被封存的書回來了,書架劫後重生也更添風姿。我這個背負所謂“智育第一”、“業務掛帥”、“白專道路”名號的反動知識分子,從被批挨整的地位變成了分管教學的錢清區校副校長,同時,還兼任了浙江省小學語文教學研究會副會長,省九年義務教育小學語文教材編委會副主編,全國嚐試教育理論研究會副會長,浙江省《教學月刊》的兼職編輯等。在提高小學教育普及率的戰鬥中,如何提升當時以民辦教師為主的師資隊伍素質,成為當務之急。我便從抓“教材教法過關”入手,讓教師懂得“教什麼”(教材)和“怎麼教”(教法)。我的書架可派上了大用場,翻檢小學各科教材教法研究的藏書,找尋有效而又簡捷、好聽而又實用的講課思路。晨曉深夜、青燈長卷,我忙碌在書架之前和案桌之上。

1983年,我調到紹興縣教研室任副主任。好不容易終於分到了40平方米左右的一處住房。雖然居住條件有了極大的改善,但一家五口擠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有獨立的書房。所幸這住宅有一個向北的後陽台,我便裝窗封閉,勉強放下了一個書架和一張小小的寫字台。椅子是放不下了,我便找了一個窄窄的包裝箱,豎起來作座椅,才可以把雙膝勉強塞到寫字台下。我為終於有了可以獨處的書房而欣喜萬分!出於文人的積習,便想給書房起個名。坐在包裝箱上,我忽然想到陶淵明在《歸去來兮辭》中的一句話:“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室小僅能容膝易於安身足矣,便欣然命名“容膝齋”,自己書寫後刻在一方木板上,掛於書架上方,真有說不出的得意。在步入市場經濟後不免世事紛擾、人心浮躁的歲月裏,人們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精神家園。精神家園不在大小而在有無,有“容膝齋”可供目耕心織、起早熬夜,於願已足,夫複何求。這應該是我在當時頗為得意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