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悔恨化作毒蛇遊走四肢百骸,痛得何大鵬撕心裂肺。他怎麼會以為薑萊這個賤人真心順從了,這個女人好幾次趁著他睡著試圖殺他,她還活生生撞到自己流產,她甚至差點掐死家寶,這個女人那麼狠,他怎麼會相信她從此認命肯好好跟他過日子。
何大鵬追悔莫及,要是自己不輕信,那麼他爸就不會被狼活生生吃了,村裏人不會中毒,家寶不會死,他和他媽也不會成為砧板上的肉,還有家金家銀,想起剩下兩個兒子,何大鵬哀哀望著薑歸,眼裏的哀求猶如實質,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
“家……金……兒子……求……你。”何大鵬用盡渾身的力氣乞求。
薑歸眼神冷漠:“那是你的兒子,不是薑萊的。”
何大鵬心如刀絞,布滿血絲的眼底迸出瘋狂的恨意。
薑歸彎了下唇角:“很恨是不是,當年薑萊也是這樣地恨著你,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痛苦和仇恨擠滿何大鵬的腦海,他沒有聽出薑歸話中直呼薑萊的不對勁,他掙紮著要爬起來,可幾根手指頭的移動就耗盡他全身的力氣,何大鵬無力躺在床上,覺得呼吸困難起來。他不由自主地張大嘴想要吸入新的空氣,然而呼吸阻滯,意識漸漸模糊,恍恍惚惚之間,他聽見飄渺如煙的聲音。
“到了這一刻,你都沒有後悔買了薑萊。你爸也是,他痛哭流涕地哀求我,嘴裏著懺悔的話眼睛裏卻閃爍著反撲的念頭。你們這種人,從骨子裏就沒覺得拐賣女人是錯誤的,爛到根上了,活著就是對其他人的犯罪。”
沒女人肯嫁到他們這裏,不買女人他們怎麼生兒子,沒兒子,怎麼養老。
何大鵬不甘又悔恨地想著,當年他就不應該貪圖薑萊這個賤人年輕漂亮,他就應該買個安分老實點的女人。
薑歸靜靜地看著何大鵬大張嘴貪婪呼吸,就像一條擱淺的魚不斷抽搐著,不一會兒,成為一條沒有動靜的死魚。
何大鵬死了,死於中毒引發的窒息。
薑歸頗為遺憾,酒喝得太多中毒太深,就算她替他催吐了,何大鵬也才堅持了沒幾個時,便宜他了。
淩晨三點,薑歸來到何老二家。
見到她,正在照顧男人的何老二家的婆媳就用一種恨不得將她抽筋剝皮的眼神瞪視過來。
薑歸弱聲弱氣道:“我婆婆,婆婆她上吊了。”
滿腔怒火的何二嬸呆若木雞,過了一會兒才反問:“上吊死了,怎麼就上吊死了!”
薑歸捂著臉怕自己笑出來:“大鵬和家寶都沒了,婆婆覺得是她害死了家寶,要不是她讓家寶去大鵬那要吃的,家寶就不會喝酒。婆婆還覺得那麼多人因為家裏的酒出了事,這酒是她幫著公公釀的,她一時想不開,就,就上吊了。”
何二嬸大驚失,“大鵬家寶都死了。”
薑歸悲悲切切:“都死了,不然婆婆也不會想不開。”
之前何二嬸恨何大鵬一家恨得要死,此刻一聽連著死了三個人,就剩下一個沒用的薑萊和兩個娃娃,就恨不起來了,“還有兩個孫子,她怎麼能上吊,她糊塗啊。”
何二嬸拍著大腿哭喊一聲,一想自己男人和兩個兒子都不省人事的躺著,不知道會不會跟著走了,忽然之間就有點理解何母的絕望。
哭兩句盡了妯娌的情分,何二嬸的悲傷到此結束,並沒有過去看一眼的打算,家裏一團呢,哪有這閑工夫,大家夥這會兒都是自顧不暇,“你先回去照顧兩個孩子,有空我過來。”
薑歸好,轉身往回走。她就是過來一聲,明好交代一點,畢竟明還有戲要唱,可不能出馬腳。
走在村道上,入耳皆是女人和孩子淒慘哭聲,死亡陸續降臨。
經曆崩地裂的女人們傷心欲絕,對她們來死了丈夫還能接受,死了兒子那真是比自己死了還要痛苦絕望。
殘忍嗎?並不覺得。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無辜的,被拐賣到雅埠村女人們的悲劇,沒有一個雅埠村村民是無辜的,尤其是這些男人。
大山是監獄,雅埠村的村民就是獄卒,他們看守著買來的女人們,讓她們翅難逃,就算僥幸逃走,全村人都會團結起來抓捕。
當年薑萊逃走後,警察進村救人,雅埠村的男人們不管老少都拿起鋤頭、鐵鍬和鐵耙出來阻止救援人員進村,還發生了械鬥。
雅埠村的罪孽除了這些被拐賣來的女人,還有曆代誰也不清楚數量的被喂狼的女嬰。
一亮,聶本雲就牽著自家的狗下山搬救兵,丈夫已經死在昨夜,三個兒子奄奄一息,聶本雲不想走也不放心走。但是能抗事的男人都倒下了,剩下的女人沒了男人頂著立刻成了廢物,隻能她來,她要不是不下山,隻怕沒人肯下山,那山上的人隻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