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亭,看上去四十歲光景。這時他咧著嘴,滿口的金牙閃閃發光,幾步跑到岩本跟前,深鞠一躬:“哎呀,岩本課長啊,兄弟我……呃不……在下我,早就想登門拜訪您了,跟貴隊的劉翻譯官說了幾次,都沒機會啊,幸會幸會!今後請課長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說著,沈香亭伸出手來要與岩本握手。
“哦,這位就是清堀隊長說的芝原麵前的紅人……”。岩本想起了前兩天與隊長的談話。他不冷不熱地:“哈唧邁 。”伸手碰了碰沈香亭的手:“哆咗。”請沈坐回原座。
最後,芝原向岩本介紹坐在他左邊的老鴇:“這位,是百花圃的老板娘,藝名蘭花。既是百花圃的老板娘,當然就是花魁,既是花魁,自然就是花佬。連起來說,當然就叫蘭花佬 !”
一席人哄堂大笑。
這蘭花佬,三十歲不到的樣子,細看之下,應屬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她佯怒地呶起嘴往芝原的臉上拱了一下,芝原的臉上立即出現了一個香腸嘴印。眾人更加樂不可支。
岩本聽了矢野的翻譯,仍不知老鴇名字之奧妙所在,但看芝原的怪樣,也確實可笑:“哈哈哈……。”
這時,芝原舉杯:“讓我們為岩本課長幹杯!”
大家起了個哄,仰頭喝幹了杯中酒。
於是,觥籌交錯,箸匙飛舞。
一股奇怪的氣味,總是若隱若現地在包廂裏飄蕩,岩本似乎聞到了,但不明所以。開席時的熱鬧勁兒剛過去後,矢野開始皺眉。
芝原聳了聳鼻子,就立即對蘭花佬吼道:“你怎麼又把臭冬瓜 端上桌了?!”
蘭花佬無奈:“對勿起,忘記嘞”。她起身伸手過來拿岩本麵前的一碟小菜。
岩本用筷子指著說:“嗯,喔依西依 !——哆咗!”
蘭花佬端起來了一看,卻發現這碟臭冬瓜已少了好幾塊。她驚奇地看了看岩本,突然就爆發了一陣尖笑:“哈——!岩本課長愛吃阿拉寧波臭冬瓜!”
矢野好奇:“來,我的試試!”他伸出筷子小心地夾了一點,剛放入口中,就馬上“呸呸”了。
矢野奇怪地問岩本:“岩本君,這真的好吃?”
岩本點點頭:“是啊,確實不錯呢……”。他一臉的誠懇。
“這是什麼?”岩本問芝原。
芝原陰陽怪氣地說:“這就是支那,聞著臭,吃著香!而岩本君,是真正的支那征服者!老朽佩服!佩服啊!”
岩本莫名其妙之際,惡作劇般的笑聲,哄然而起。
那邊上的姑娘,一直默默地給岩本夾菜添酒,偶爾偷看幾眼岩本後,便又低下頭去。吃得不多,話更少。
岩本拿起桌上的“小仙女”牌香煙,抽出一支。她馬上拿起火柴給他點煙。
岩本問她:“你的,叫什麼的名字?”
“杏花。”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岩本。
岩本心裏“格登”一下:
“嗦——哢 !……她可真像加代子啊!”
加代子,是岩本一郎同父異母的三姐,長他一歲。
岩本的心裏湧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況味,是鄉愁?是溫情?還是……?
岩本說不清。
那杯子裏琥珀色的紹酒,那繚繞的煙霧,讓岩本的眼神迷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