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漪房看了看天色,連忙將纏在自己身上的狼爪掰開,道:“別鬧了,晨省之時快到了,我還要趕著去覲見薄姬娘娘呢。”
劉恒神色微斂,“不如我陪你去吧。”
看這丫頭眼底下淡淡地印了一圈陰影,隱藏在薄薄的脂粉下幾不可見,想必昨晚未曾安眠。
竇漪房搖了搖頭,嘴角揚起清淺的微笑。
薄姬宣見,地點是自家宮房,挑的還是晨省之時,談話的意圖很明顯。劉恒貿然跟去,隻會於事無益。劉恒的羽翼隻是一時的庇護,有些人、有些事是她總該麵對、怎麼也逃避不了的。
劉恒心也明白,一手扶住她後腦勺,在光滑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上一吻,“本王的小娘子勇氣可嘉,該賞!”
陽光滿瀉屋內,柔和的金光籠罩著一對相依的戀人……
※※※
薄姬居住的壽康宮位於代王宮的西北方,處於深宮之內,比一般宮苑都要寧靜。薄氏一族外戚不多,加之薄姬喜靜,故此前來拜會的客人甚鮮;但每日晨昏定省之時,大家必然看見呂姝帶著兒子前去請問的身影,風雨不改,冬夏不變。
而今天,壽康宮的晨省時分迎來了新的客人。竇漪房在女侍和護衛的陪同下,準時來到了壽康宮前,還未入宮門便摒退左右,獨自一人步入殿門。
此刻的竇漪房,身份還隻是代王身邊的貼身宮婢,雖有恩寵在身,仍然沒有資格大模大樣地前呼後擁,喚婢使奴。先不說這樣做於禮不合,薄姬性格清心寡欲,不喜奢華,就連呂姝也隻是簡單地帶著乳娘曲氏跟近侍一人前去問安的,身為宮婢的她又何德何能比呂姝更有排場?
門房小太監高聲宣道:“宣代王近、近婢竇氏覲見。”流暢的話語在中間稍微頓了一下,小太監悄悄地在心裏糾結了一下竇漪房的身份。
竇漪房暗暗苦笑,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身份不知還要為難多少人呢。不及細想,提起裙擺,款款步入壽康宮前殿。
“奴婢竇氏漪房拜見薄姬娘娘,娘娘萬福金安!”竇漪房跪地禮拜,鶯聲圓潤悅耳,清澈透亮。目光偏轉,隻見薄姬身邊還坐著一位懷抱嬰孩的華服婦人,溫婉嬌貴,鳳眸帶笑,正是呂姝。
竇漪房心想,果不其然,於是俯身向前,又是一拜,“奴婢見過王妃娘娘!”
本來“免禮”二字已經到了薄姬唇邊,卻又在呂姝目光的提示下咽了下去。薄姬端坐在首座之上,神情肅然:“抬起頭,讓本宮好好看看你。”
“諾!”跪在地上竇漪房慢慢直起身子,抬頭垂眸,依禮沒有直視主子的眼睛。
薄姬細細打量起這個別人口中魅惑代王的小宮婢,相貌清麗,氣質清雅,五官精巧秀麗,薄施脂粉,端莊典雅,哪有半點狐媚氣?如果說要勾人,說的大概就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吧,長睫如扇,黑瞳如潭,眨動間似有波光流動,靈動可人,讓人不覺看癡。
曲娘在旁輕聲喚了聲“娘娘”,把沉思中的薄姬拉回現實。
“你便是竇漪房?”
“然!”
“你可知道代王昨日一回宮,便向本宮提出要娶你為妾的要求?”薄姬的聲音平靜輕柔,竇漪房聽不出是疑問還是質問。
“回娘娘的話,奴婢不知。”竇漪房說的是實話。昨日劉恒一回宮就直接與呂姝到壽康宮請安了,夜裏宿於何處她也不知曉,直到今天早上才見到他的。
結果,才說了兩三句話的時間,她就急急趕來壽康宮覲見定省,劉恒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起這件事呢。
曲娘冷哼,“這麼大的事情,你會不知道?小小年紀,城府還真深呐。”
呂姝低斥道:“曲娘慎言。”
曲娘狠狠地瞪了竇漪房一眼,礙於兩位主子高坐堂中,隻好噤聲作罷。
薄姬繼續道:“代王是本宮唯一的兒子,從小聽話懂事,鮮少會像昨日那樣懇求於本宮。這叫本宮如何拒絕得了?代王的要求,本宮已經答應,名分一事,很快就會定下來的。”
薄姬這麼說,明顯是為了讓竇漪房安心。女子一向最重視的便是名節,既然這個宮婢跟劉恒有了夫妻之實,何時定下名分、獲賜封號應是她最著急的事情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