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漪房忍不住拍手讚歎:“你好厲害啊。”
雲媚抿抿唇,不以為然地道:“鄉下窮丫頭都會的活兒罷了,有什麼好厲害不厲害的,是你們這些千金小姐太容易大驚小怪了。”
雲媚正是帶著花/柳巷的小倌兒來這裏求醫、跟林大娘對罵的那個倌姐兒。
竇漪房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道:“以前在金溪村的時候,哥哥從不讓我進廚房,火裏來刀裏去,就怕我會把自己弄傷,結果生爐子這件事就一直學不好了。”
竇長君很疼愛妹妹,竇家雖窮,但竇漪房卻沒有吃過多少苦,粗活重活從來不需要她操心,每每想來,竇漪房心總是暖暖的,滿載親情的幸福感。
“趙國津觀的金溪村?聽說那地方挺窮的,還出過人販子略賣兒童的事情。”
竇漪房神色黯然,“嗯……我弟弟就是那時候不見的。”
她還記得弟弟失蹤以後,竇長君背著她偷偷流淚的情景。原身為了救弟弟跌入河中,險些喪命,竇長君即便心中牽掛,也不敢在她麵前表現得過於哀痛,以免妹妹過於自責而傷心。
竇家的遭遇就好比一些貧苦人家的縮影,幸福總是相似的,而不幸卻各有各的不同。
雲媚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還以為代王宮的女婢出身良家子,不懂人間疾苦,沒想到你我還有點同病相憐。”
竇漪房抬頭看向雲媚,隻見她目光空遠,好似在勾起一些遠舊的回憶,“我原也是趙國人,家裏窮得開不了鍋,就把我賣給了婆子,換了三斤口糧。我娘怕爹爹和哥哥不同意,便趁著半夜、大家睡熟了以後把我交到婆子手上,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離開了趙國,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明明是初剛入夜的時辰,外麵偶爾還有幾聲喧鬧傳來,廚房裏卻靜得出奇,隻有炭火燃燒後發出吱吱吱的聲響。
沉默在兩個少女間徘徊,過了好一會兒,雲媚收回心神,眉梢微凝,朝著竇漪房盈盈一福,鄭重地行了個謝禮,“雲媚從小落入風塵,沒有讀過書,也不懂什麼大道理,但‘知恩圖報’這四個字還是懂的。竇姑娘今日為我們姐妹所做的事、所施的恩,點滴在心,雲媚跟眾位姐妹絕不敢忘。花/柳巷雖是些下三濫的地方,但日後隻要用有得著我們姐妹的地方,竇姑娘盡管出聲便是,赴湯蹈火,我們姐妹絕無二言!”
雲媚的聲音婉轉如夜鶯啼叫,清脆如珠落玉盤,字字鏗鏘,聲聲有力,透著一股烈性女子的傲氣。
竇漪房被她爍然的目光所吸引,雖然身陷泥濘,這個剛烈如火的女子始終保持著剛強的個性,一點也沒有外表看來那般嬌弱。
她端莊有禮地回了一個禮,道:“雲媚姑娘言重了,漪房隻是做自己該做的事。設立醫館的是代王殿下,治病救人的是淳於大夫,漪房隻是在從旁協助,實在不敢居功。”
雲媚秀眉一挑,很快就恢複了俏麗嬌媚的模樣,“說什麼言重言輕,花/街女子聽不懂這麼文縐縐的話。反正你給我記清楚就可以了,我們欠你的恩情早晚都會歸還的,隻要你竇漪房一句話,就沒有我們辦不到的事。”
末了,她眨了眨媚眼,紅唇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有時候女人的手段可比男人那些刀尖利劍厲害得多哦。”
真不愧是花街柳巷中打滾多年的倌姐兒,愛憎分明、快人快語,竇漪房對雲媚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雲媚姑娘的好意,漪房在此謝過!”再推辭下去實在矯情,竇漪房幹脆爽快地接受了她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