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滿將手中拂塵輕輕一揚起,唇邊的微笑擴大半分,隨口回道:“言公公辛苦了。”
“不苦不苦,能為常公公和皇後娘娘辦事,是言荀的榮幸。”言荀回頭望了秀女們一眼,問道:“秀女分宮任職這樣的小事,吩咐小的去做就是了,這次怎麼就勞駕娘娘親自過目了呢?”
聞言,常滿立刻收起剛才那半分笑意,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娘娘的心思,是你這樣的奴才肆意揣測的嗎?”
言荀到底在宮中還是有曆練的,知道自己失言,舉起右手不輕不重地打起自己的嘴巴來,“瞧我這張臭嘴,該打!該打!”
常滿輕蔑地睨了他一眼,不再多加理會,隨意把他打發走後,接手引領秀女的工作,把人帶入椒房。椒房是皇後居住的宮殿,也就是呂後現在所住的地方。竇漪房暗自吐舌,這個常滿果然是個厲害的人物,難怪能夠在呂後身邊侍奉多年,在宮裏的地位更是屹立不倒。
穿過芳草連株、布置精巧的園子,經踏過漢白玉鋪砌的台階,竇漪房和大夥兒被帶到殿廳之內。椒房之所以被稱作椒房,是因為這裏的牆壁是用花椒樹的花朵混以春泥為漆,色澤嬌柔,溫暖芳香。此時殿中央的月籠香爐中正熏點著月麟香,幽香陣陣,讓人覺得仿似身在天宮。
呂後在雕有龍鳳交首圖案的金玉鑾榻上,鳳眸輕闔,側身半靠著一隻以五彩絲線織就而成的軟枕,身上喪服未解,高聳的淩雲髻上綴著白絲線擰成的白花。常滿躬身向行禮,秀女們應聲跪下叩拜。
“啟稟娘娘,這批就是從八鄉六郡中召來的秀女。正如娘娘懿旨所言,都是家中無官位無士將的良家子,共十三人。”
“嗯”呂後緩緩地張開雙眼,應道:“嬤嬤們都驗好身了嗎?”
“娘娘放心,都驗好了。遵娘娘懿旨,都在她們臂上點上了守宮砂,以守清白之軀。”
呂後的嘴角往上微微一揚,似乎對常滿的安排甚是滿意,抬起手托住線條剛硬的下巴,語氣慵懶地道:“讓她們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瞧瞧。”
“諾!”常滿應了一聲,轉身讓所有秀女依言而行,全部乖乖地抬起了頭,眼睛依然低垂,不敢迎視主子。
呂後目光如炬,將在場的每一個秀女都打量得清清楚楚。竇漪房偷空覷了一眼,發現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淩厲得好似蓄勢待發的利箭一般,嚇得她連忙低首躲避,小心髒忍不住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世人皆道呂後陰沉毒辣,看來並沒有言過其實,她的一個眼光就可以把人殺死!竇漪房隻求剛才自己鬥膽的行為沒有被發現,才剛踏入宮門,她可不像成為第一隻犧牲的螻蟻。
半晌過後,呂後依然一語不發,陰沉的臉龐看不出半點情緒。常滿到底在旁伺候多年,多少揣摩到主子的心思,半低著腦袋,輕聲道:“這些都是鄉下丫頭,姿色自然不比先前進宮的那些千金小姐。璞玉尚待巧工,奴才相信,她們經過娘娘的雕琢以後,定然比長安城內的牡丹花更嬌美動人。”
好一個內務總管太監常滿常公公,一句話把呂後的鞋子擦得金光閃閃,竇漪房暗暗佩服,內心已經給他豎起了大拇指,大大地點了個讚!
“姿色確實不如之前的那些女子嬌豔,但也有清新秀氣之美,比鳴鸞殿的那個人好多了。”賜居鳴鑾殿的,正是先帝寵冠後宮,讓呂後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戚夫人。
說起鳴鑾殿,常滿接著向呂後稟報道:“稟娘娘,適才領秀女進宮的管事太監言荀似乎對娘娘這次親選秀女的事情特別留意。奴才聽說,他的侄兒正在鳴鑾殿中當差。”
呂後臉色一沉,從牙縫中擠出話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本宮就知道她是不會死心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
“她不是說自己憂思過度,身體不適嗎?既然不適,先帝的殯禮就別去了!傳本宮旨意,先帝殯天,沒有龍子卻有封號的嬪妃賜以白綾隨葬,曾經臨幸過而沒有封號的隨行入山守陵,永不得踏出長陵半步!”一連串的安排說得流利通暢,就想早就想好的一樣。
“諾!”常滿領旨便辦,沒有半刻耽誤。在場的秀女們個個聽得大汗淋漓,心驚膽戰。
最後,呂後把她們分派到不同的宮中任職,清蓮和其餘三位秀女被指派到太子宮,另外的一些分別就送給了庶長子齊王劉肥和最幼的養子劉長,獨留下竇漪房置入自己的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