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們勞動的內容就是從山上挖下土來,用手拉車運到攔洪大壩上去。我們幹活有定額,每天必須完成一定的土石方。我們總是拚命地幹,這“拚命”兩個字,是真的隨時有生命危險。我自己就有過兩次這樣的經曆。
把山泥用鎬挖下來,再鏟到車上,是一個很費勁的活,為了省力並且提高工效,我試著把土坡下部的泥先挖空了,然後把車子推進挖空的地方,讓上部的土直接落到車上,這樣就快多了。但這一次,上方的土太厚了,塌下來非常大的一塊,一下子把整個車子壓垮並埋住。好在隻壓壞一輛手拉車,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如果土塊再大一點,我自己也將葬身裏麵!
我們往手拉車上裝泥土,是盡量裝滿。拉著幾百斤重的車從山坡上往下跑,車隨著慣性越來越快,為了減速,就要讓車架後部著地,增加摩擦力,而這一來,車的方向又難把穩。有一次,快到坡下時一個急轉彎,我一下把不住,車翻了,整車泥土覆在我頭上身上。後來救我的人說,如果車上有大的石塊,我的命就完了。
現在看那對麵的山坡,是滿目蒼翠,不知坡上的楓杉鬆柏們,是否還記得當年那驚險的一幕。其實類似的驚險何止我一個人遇到,隻是這些驚險已經習以為常,大家還是一樣地用溪水洗臉,一樣地吃著蘿卜幹湯、蒸米飯,一樣地用紅藥水搽擦傷的手用橡皮傷膏貼扭傷的踝,一樣地脫下沾滿泥沙的衣服躺倒在墊著稻草的地鋪上呼呼大睡。
想起來有點自豪,這攔住了800萬方水的長260米、高27米、壩頂寬4米的大壩,就是包括我在內的“泥腿子”用一車一車的土築起來的呢。今天,望著庫內的粼粼清波,想著曾受惠的數萬畝農田,我笑了。我笑我自己。那時,我和許多同伴一樣,是牢騷滿腹:櫛風沐雨、胼手胝足的,我們為什麼要大老遠地跑到這裏來,為什麼要做得那麼苦?種好自己的田地不就行了嗎?可是如今,我嚐到流血流汗的甜頭了。想起和鴿村內一個亭子的對聯上寫著“日月生輝萬物更新,風調雨順民樂無窮”,這“萬物更新”,這“民樂無窮”,不就是我們每個人用自己的辛勤付出換來的嗎?
和鴿村,我難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