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就著涼透了的茶抿了一口,他道:“這不像是長公主的作風,她可從來不會心慈手軟。”說著,吳王看著薑凝醉,挑起了眉,“這是你的主意。”
“吳王誤會了。”薑凝醉微微垂下了眼,整個人都隱在燈影之中,她道:“這與仁慈無關。”她不過是選擇了對顏國最安全妥當的一條路罷了。雖然整個顏國的興衰存亡並非是她所牽掛在意的,但是如果這是顏漪嵐的使命和責任,那麼她就幫她做到。
聽出了薑凝醉欲言又止的後半句話,吳王沉默不語,他轉著手裏的茶杯,用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眸打量著薑凝醉,最後緩緩道:“為了長公主,你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值得麼?”
在冗長的沉默之後,沒想到吳王竟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薑凝醉微怔,隨即糾正道:“吳王偏題了。”
“本王會放你走的,如今本王已是籠中之鳥,這件事壓根由不得本王來選擇。”吳王話鋒一轉,遂又問道:“為了長公主,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這便是你愛一個人的方式麼?”
薑凝醉的表情始終淡淡的,透著些置身事外的冷漠,即便是提到顏漪嵐也並無例外,哪怕她曾為了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她的臉上仍然是平靜的,沒有半點波瀾起伏。“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重要?我做過什麼,左右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沒有什麼值不值得,更與她無關。”
“長公主其人,心裏始終以顏國的江山為先,縱使有你,也永遠不會勝過這個天下。”吳王若有所思,“跟著她,遲早有一天,你會落得跟你姐姐一樣的下場。”
薑凝醉卻笑了,目光清亮瀟灑,仿佛想到了什麼,清冷的勉強容露出些許愜意,“那麼我也會葬在她的心上,沒有千秋萬載,就這樣躺上一輩子也不錯。”
吳王見她笑得毫不在意,心裏卻突然沒來由地不是滋味,他脫口道:“其實你完全可以......”
“時辰不早了,父親的人馬很快就會攻破這裏。”麵無表情地打斷了吳王的話,薑凝醉側首看向他,道:“孰舍孰留,還請吳王做個決斷吧。”
麵對這樣冷冰冰的薑凝醉,吳王心中覺得煩悶焦躁,卻又拿薑凝醉沒有辦法,最終拂袖起身道:“本王會放你走。”燭光下,他凝視薑凝醉的神情似恨也似歎,似不悅也似迷茫,“不過本王想你知道一點,本王這麼做,不僅僅是因為情勢所逼,也因為你。”
薑凝醉不是沒有注意到吳王這一刻隱晦的眼神,隻是她不願多想,也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麵,唇槍舌戰陰謀狡詐她應對起來也能眉頭也不皺一下,偏偏這種看似無言實則暗藏柔情的片段最讓人難以招架,多說也隻會徒增尷尬,況且她向來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所以注視著吳王離去的背影,始終沒說一句話。
直到吳王的身影漸行漸遠,薑凝醉回想起剛剛吳王的那番話,不覺有些荒誕和好笑。
拋下這些無謂的念頭,薑凝醉隨著吳王的身影走出了帳子,便見吳王不知從何處折身返了回來,手裏抱著拿著一個方形的錦盒,抬頭看見她的身影,隨後將手裏的木盒轉交到了她的懷裏。
手裏的錦盒有些分量,薑凝醉必須雙手抱著才能拿穩,低頭打量著足足有她身形寬的盒子,她抬頭用眼神詢問吳王。
“這些東西都是你姐姐生前的珍藏,不管去到哪兒,她始終貼身帶著。當日顏隋一戰,你姐姐走得突然,這些舊物就由她手下的人轉交到了本王的手裏。”吳王的視線始終落在薑凝醉懷裏的錦盒上,他伸手輕輕撫了撫盒身,道:“不過現在看來,沒必要留著了。若你日後見到長公主,替本王物歸原主。”
聽聞顏漪嵐的名字,懷裏的錦盒似乎一瞬間增了重量,沉得薑凝醉雙手仿佛要抱不穩,她一言不發地看著懷裏散著沉木香味的木盒,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