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2 / 2)

聽這話的意思,若是薑凝醉不領這個人情,那倒還是她不識趣了。不過既然吳王開了金口,薑凝醉自然也沒有什麼拒絕的權力,她拂下了肩上覆著的披巾,緩緩站了起來往帳外走去,她在簾帳處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緊緊盯著她的王源,了然笑道:“不必另行派人“保護”我了,我看你就挺合適的。”

眼見薑凝醉轉身要走,青芙連忙替她掀開簾帳,尾隨著她走出帳內,望著自家主子在前麵走得瀟灑、頭也不回的模樣,青芙忍不住為她捏了把汗,轉瞬想想又有些哭笑不得。或許真是在長公主的身邊呆的太久了,一直以來不管如何膽大妄為也總有人替她擔下責任,所以自家主子的膽子也被養得越來越大,明明如今已經寄人籬下,需要看人臉色活著了,她這性子也仍然沒有打算要改一改。

入秋了。

顏國的秋天已經有了寒冷之意,薑凝醉抬頭看著木蘭樹上的花蕊墜了一地,秋風吹拂,放眼盡是一片落英繽紛的景致。薑凝醉彎下身拾起一朵木蘭花蕊,捏在指尖輕輕轉動,不經意間又思及她知曉北央王即將來京的那一夜,當時的木蘭花開得正是嬌豔,她也如今日這般站在木蘭樹下打量觀賞,是顏漪嵐親自替她摘下了一朵木蘭花,笑著說若是她喜歡,便全部摘了送給她。可惜那一日薑凝醉沒能坦白說出心裏的想法,之後的許多個夜裏,發生了太多的事,那句回答,她竟是再沒能告訴顏漪嵐。

顏漪嵐,縱是木蘭三千一夜開放,在我的心裏,也抵不過你眼裏的一點風華。

“娘娘。”瞧見薑凝醉望著木蘭樹出神,青芙走上前來,替薑凝醉披上風衣,低聲道:“起風了,擔心著涼。”

側頭望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王源,薑凝醉回頭對青芙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娘娘可是在擔心長公主?”王源此時與她們二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所以青芙掩低了聲音,問道。

順著青芙的話默默想了想,薑凝醉垂眼看著手裏的那朵花蕊,搖頭道:“擔心又能如何?今日的一切,皆是我的選擇,既然做出了決定,便不能回頭。”

青芙目露擔憂,“奴婢看得出,娘娘心裏並不好受。”

薑凝醉側身,循著皇宮的方向眺望而去,沉靜的眼裏落滿霞光,折射出一片波光瀲灩的華彩,“好不好受又有什麼要緊?這種滋味,總有一天吳王會陪著我一起品嚐。”

鳳儀宮內。

甄姬在宮女的領路下,一路來到棲鸞殿外,直到碧鳶端著藥碗從殿內出來,請她進去,她才深吸了一口氣,順著碧鳶的指引緩緩走進去。

殿內熏香怡人,混合著一股藥香撲鼻而來,甄氏繞過屏風,看見顏漪嵐靠在帳幔內,直到甄氏來到屏風前,她才微微咳嗽了聲,床幔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擺動。

“夫人無須多禮。”伸手製止甄氏正要行禮的動作,顏漪嵐低魅的聲音透著掩不住的虛弱,她道:“坐吧。”

甄氏依言坐下,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觀察著顏漪嵐的氣色,瞧著她蒼白若紙的臉色,想必傷勢不輕,就算勉強撿回了一條性命,想要完完全全的康複,也要花上很長的一段時間慢慢調養。如此想著,甄氏不免出聲道:“江山社稷係於長公主一人之身,還望長公主保重鳳體,如此才是萬民之福。”

“本宮明白,夫人不必掛心。”顏漪嵐臉上的笑意隱隱淡去,她道:“本宮傳夫人來,是因為凝醉。”

聽聞薑凝醉的名字,甄氏的心裏驀然一疼,她微微低下頭,強忍著心中的悲痛,道:“凝醉一事,臣婦雖然難受,但是心裏也知曉,一切都是她的選擇,怪不得任何人。”

“四年前,本宮曾說過永不會讓疏影有事,可是本宮終是失言了。本宮也曾向凝醉許諾過,這片江山的興衰榮辱,都會與她一同見證,然而本宮依舊沒能保護好她。”顏漪嵐語氣凝重,一字一句緩緩道:“讓將軍和夫人再一次承受喪女之痛,本宮心有愧疚。”

甄氏哀傷地笑了笑,抬起頭望向顏漪嵐,道:“疏影死去這麼些年,這還是臣婦第一次聽長公主提起她。”說著,甄氏不免悲傷的抿緊了唇,許久才吐露真心道:“其實臣婦這些年,對於疏影的死一直多有埋怨,她們兩個皆是臣婦的心頭肉,失去她們如同切膚之痛。可是說來實在嘲諷,直到凝醉出事,臣婦才終於明白了疏影當日的決定,其實她們對待長公主的心意是一樣的,臣婦一直以來把這些怨恨轉嫁到長公主身上,也不過隻是為自己心底的悲傷尋找一個宣泄點而已。”

甄氏這些年心底的結顏漪嵐並非不知曉,正是因為太過明白,所以才從不曾在她麵前提起這些舊事舊人,以免徒增她的悲傷,現在看見如此豁然的甄氏,想必纏繞多年的結也已經迎刃而解了。

“長公主想要說的話,臣婦都已明白。”緩緩呼出心裏的鬱結,甄氏朝著顏漪嵐點了點頭,道:“臣婦知曉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待得將軍回京,臣婦定會如實相告,還望長公主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