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傾盆大雨從天際直泄而下,仿若是上天對人世的不滿,發著怨氣,一波又一波的潑著水,連續數個時辰的大雨已經讓地麵上積聚了許多的積水,若是再不停下來,怕是要淹了這處小小的“紅梨園”。
紅梨園裏隻住了兩個人,地方不大,小巧的主寢和更加小巧的側臥,院子也是小小的,因左右兩邊各植一株梨樹與兩大盆紅芍而命名。
紅梨園落於白秀山莊右後方,再靠後便是白秀山莊下人所居的連排傭房,初時,這是用於招待遠房來客所建。
“姑娘,這雨若是不停,入夜之前一定會滿進來的。”身穿綠色斜襟窄袖長裙,左右兩側各綁一個圓髻,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女一臉擔憂,來來回回的探視著外頭的雨勢,期盼上天能收住這傾天雨勢,讓她們可憐的主仆倆人能安然度過餘下的兩個月。
屋內另一名少女年約十六七歲,靠著雕花床柱,雙眼直視著窗外卻沒有真正瞧進去,心魂早就飛上了別處。
“姑娘——,你沒事吧,要不要請林大夫來瞧瞧,萬一姑娘肚子裏的——。”
這句話中不知哪個字眼觸動了少女的心魂,她的反應非常迅速的回轉,瞪著小丫頭,“冷翠,這麼大的雨你是要衝出去替我找林大夫嗎?”少女的聲音有些泛著冷意,一張雪白的麵容少了些血氣,白白得透不得半點紅,那雙大大的眼微微一眯起,盡讓人感覺到一股殺氣。
冷翠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因為今兒的天氣還是因為主子的眼神。
她隻是擔心,不知為何打從十天前,姑娘在紅梨園外散步意外腳滑跌倒再醒來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死盯著肚子看了好幾天,還不停的自說自話,她完全聽不懂。
“奴,奴婢——,”主子的吩咐,當下人的肯定要照辦,別說現在外麵下大雨就是下刀也得去,“姑娘,你真的不舒服嗎?”冷翠已經嚇得慌了神了,姑娘腹中的孩子可是白秀山莊這一代第一個孩子,不能有任何閃失的。
是了,她懷孕了,再有兩個月這腹中的胎兒便瓜熟蒂落,打從十天前醒來一切就變得不一樣,她分明是為護樓主擋了“夜神”組織三把手夜追命的一記奪命招賎招,被直接震斷心脈而亡,死前入眼的除了夜追命那張帶著長疤的黑臉,讓她觸目驚心的是樓主眼中的無情,她是樓主最信任的屬下,剛被升為副樓主,更為護樓主而死,樓主對她的死盡是如此的無動於衷。
臨死前一刻,她的腦海裏隻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死不瞑目,她絕對不相信樓主會那樣對待她,他說過,待她若親,否則也不會讓她越過樓中其他前輩,直接晉升為副樓主。
她有一肚子牛鬼蛇神,魑魅魍魎也回答不了的疑惑。果真,老天爺是聽到了吧,才讓她又活了過來,成了這白秀山莊中的一幅古畫,她伸出手,那雙手不細不嫩還長著繭,是一雙做慣了粗活的手。她與這副軀體的主人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打從她記事起就已經是萬鳳樓的一份子,與萬鳳樓的眾姐妹一同接受樓主的養育,她們不是千金大小姐,在萬鳳樓中凡事都需要自己親自動手,練習各種技藝,也有一雙長滿了繭的手。
她現在成了白秀山莊的丫環古畫,古畫與冷翠的年齡相近,她比冷翠早兩年賣進白秀山莊為婢,她賣的是終生契,這輩子是死當了,生死由白秀山莊的主子做主,是打是殺,是買是賣,她都沒有自主權,如物品一般的任人擺弄。
冷翠不一樣,當初她的家人還有點良心,隻賣了十年,再過三年,冷翠便能恢複自由之身,要走要留,悉隨己便!
這副身軀的主人今年十七歲,在她十五歲那年成了白秀山莊二少爺白寅的通房丫頭,貼身服侍二少爺,若非年前懷了身孕,她現在也不會搬到紅梨園來,而是繼續留在二少爺的白虎居服侍。
再次的重生為人,古畫必須接受沒有自由,身份低下,還懷有身孕即將臨產的身份。二少爺尚未迎娶正妻,嫡妻人選卻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定下,是天下第一幫的大小姐秋嬰,性情豪邁,識大體知進退,當然這些都是對別人來說,這位大小姐對於白二少在正式迎娶她之前便有了通房丫頭一事極度不滿,而且,還在正妻之前懷有身孕,這是任何一個身為正妻的女子所不能忍受的。
秋大小姐在得知古畫懷了白寅的骨肉,便立刻搬進了白秀山莊,原定於兩個月前成親,卻不知何故,婚期延了,白二少已經很久不曾回白秀山莊。
秋大小姐視古畫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立刻將她趕離白秀山莊,更是不允她腹中的骨肉出生,白秀山莊為了保古畫母子一命,隻好將她安置在偏僻又不起眼的紅梨園。
“我是很不舒服,”這副軀體嬌弱得很,都快八個月了,還孕吐,聞不得油味,吃得不渾腥,餓得能吞下一頭牛卻是喝一口水也要吐的反應,“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