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疑是銀河落九天(1 / 2)

第一章

疑是銀河落九天

寒露才幾日,京城的夜風已經涼的徹骨。又逢滿月,漫天清輝籠住太子府的高牆深院,讓明亮處更明亮,幽暗處也更幽暗。這樣的豪門,這樣的月夜,不歌舞升平又能幹什麼呢?所以華燈初上時一場樂舞便在後園燈火通明的水榭裏開場,快四更了,還不打算停下來。

月華依依,

秋水泠泠,

長袖拂麵,

多情無情?

……

柔柔的調子,分不清是深情還是魅惑,和著腰間環佩和踝上金鈴的叮叮當當,不消絲竹便已奪魄勾魂。唱歌的女子在廳前巨大的水晶蓮花上舞蹈,赤足,紅衣,肌膚勝雪,旋轉搖曳間的明豔風神讓四麵懸掛的宮燈都變得黯淡起來。

太子明輝靠著柔軟的白熊皮座椅,三分醉於酒,七分醉於人,兩個時辰了,他的目光始終流連在歌舞著的女子身上,目無餘色的專注神情讓四座相陪的姬妾們吃味不已,但吃味歸吃味,卻沒有人敢公開表達不滿,因為那蓮花上旋舞的女子不是歌姬也不是優伶,而是太子妃,當朝儲君明媒正娶的發妻。

世上如此迷戀自己老婆的男人並不多,這位明輝太子平素的秉性也與“癡情”二字毫不相幹,可是近半年來,情況忽然變了,並非太子變了,而是太子妃變了,脫胎換骨,匪夷所思。

明輝太子自己也不明白,三年前嫁給他的那位不苟言笑,滿腦子德言工容的相府小姐,怎麼就忽然百媚橫生起來,嬌豔得讓人看不懂也看不夠了,一舉手一投足,一凝眸一襝衽,一蹙眉一淺笑,都是藏不住的萬般風情,曾幾何時,竟然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歌舞,更是將闔府新歡舊愛都襯成了糟糠……如果皇帝的兒子也知道什麼叫糟糠的話。

莫非用了媚術麼?明輝太子偶爾也會疑惑,但每每看到那女子,便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如果有什麼媚術能讓女人做如此的轉變,應該向全國推廣才是。

天緋站在水畔一株古柏的枝椏上,冷冷俯視著水榭。從月升到月落,長發、袍袖和臉龐都已被秋意浸得冰涼,直到聽見那首歌,才忽然笑了,幾根手指卻已深深嵌入柏樹堅硬的枝幹裏。

……這曲子,她居然唱給別人聽呢。

“臭小子……你掐得過癮麼……”吃痛的聲音從指尖下的木頭裏傳出來,蒼老而鬱悶,整棵柏樹忽然開始簌簌抖動。

貌似,這棵柏樹,在說話。

“閉嘴,少惹我。”惡狠狠抓著樹幹的手指並沒有半分鬆動,冷冰冰砸下來的幾個字與臉上那傾倒眾生的微笑形成強烈反差。

“再不把爪子拿開……我……我用針紮死你……”老柏樹終於發飆。

見過不是人的,沒見過這麼不是人的,多半宿了,又是踩又是掐,到頭來卻連句人話都沒有。

長得好看了不起麼?

身手卓絕了不起麼?

腰上佩了件雪狐王族的玉鉤……了……了不起麼?

就算是雪狐王族的人,也要懂得敬老尊賢!

樹,也是有尊嚴的!

“要死就死,要打就打,要滾就滾,總之,不許你再踩著我!”老柏樹最後通牒。

“……”那人完全無視

“不就是女人跑了麼,我站在這幾百年了,也看不出女人有什麼好,若論細腰長發,還不如對岸的小柳樹漂亮。”老柏樹迂回著開解。

“……”

“你倒是吱一聲啊,我站在這幾百年了,好不容易有個活物來跟我說說話,那女人也是雪狐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