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夕湊近他的耳畔,輕聲道:“我越是羸弱,他對我越沒有防備。”

謝雲訣輕輕歎了口氣:“保護好自己,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沐沉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他知道她一定又疼了,於是握緊了她的手。這一陣的疼痛果然比上一次更加強烈。

外麵的殺手見半晌沒有動靜,一時間也有些拿捏不準。思忖良久,他們終於決定去稟告裴君越。

得知了消息,裴君越匆匆忙忙趕來,還帶來了禦醫。

他推門而入,便瞧見沐沉夕躺在床榻上,滿身是汗,臉色慘白。她死死握著謝雲訣的手,一聲都不肯叫。

以前她便是如此,在戰場上受了什麼傷,哼都不哼一聲。有一次一支箭沒入了骨頭,她自己咬著布,悶不做聲由軍醫拔了出來。

裴君越大步上前,喝道:“滾開!”

謝雲訣充耳不聞,沐沉夕睜開眼,瞧見裴君越進來。她咬著牙,艱難地說道:“都出去...穩婆留下...”

眾人如夢方醒,穩婆和幾名宮女立刻請兩人出去。

裴君越和謝雲訣被關在了門外,謝雲訣緩步走到院子裏。身後傳來裴君越咬牙切齒的聲音:“她還是舍不得殺你...”

謝雲訣淡淡道:“她向來不是個嗜殺的人。”

“那是你沒見過她在戰場上殺人的模樣,否則哪有金國女閻王的稱號。”

“那是為了保護唐國的疆土,才不得不沾了滿手的血汙。”

屋內隻有穩婆的聲音,半點沒有尋常女子產子時的聲嘶力竭。穩婆急得快哭了:“郡主,您倒是叫出來啊。若是不叫,使不上力。”

“你他娘的給我閉嘴,叫出來不泄了力。”沐沉夕疼得快要昏厥過去,她以為生孩子不過是挨一刀的事兒,沒想到會這麼疼。

“可曆來女人生孩子都得叫,不叫使不上力啊。”

沐沉夕疼得沒工夫跟她掰扯,咬了牙鉚足了勁。

屋外謝雲訣明麵上沉著冷靜,但衣袖下的手卻有些顫抖。裴君越瞧他十分不順眼,幾番言語暗示他離開,謝雲訣隻當沒聽到。

最後他幹脆下了逐客令:“謝卿家,你是不是忘了自個兒已經和郡主和離了。她生孩子,你留在這兒是不是不妥?”

“即便是和離,這孩子也是姓謝,身為孩子的父親,臣不該在此麼?”

謝雲訣凝神聽著裏麵的動靜。

兩人等了一夜,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了天際。

有丫鬟衝了出來,激動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郡主生了,是個男孩兒。”

裴君越這麼一聽,覺得這丫鬟的話說得有些不對味兒。可沒等他細想,謝雲訣已經先一步衝了進去。

他大步上前,走到沐沉夕的床邊。穩婆見人進來,驚叫道:“謝大人,您怎麼這就進來了。”

謝雲訣瞧見那一盆盆的血水,眉頭擰成了一團:“人怎麼樣?”

“恭喜謝大人,是個大胖小子。”

“我是問郡主。”

“哦哦,郡主,郡主累了,正歇著呢。”

“可是難產?”

“這一晚上的功夫就生出來了,挺順的。我就沒見過有人這麼倔的,生孩子都不肯叫。”

產婆絮絮叨叨個不停,謝雲訣已經掀開了簾子。沐沉夕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感覺到有動靜,緩緩睜開了眼睛。見是他,她嘴角微微勾起。

謝雲訣握住了她的手,擦去她額上的汗:“疼不疼?”

沐沉夕哽咽了一下:“我現在不能哭的,月子裏養不好,以後會迎風流淚。”

“早知道會讓你吃這麼多苦,我...”

“你怎麼不去看看孩子?”

“以後多的是機會見他,如今我隻想看你。”

“我是不是很厲害。”她的聲音虛弱,眼中卻有些笑意,“你別聽穩婆的,她就是沒見過什麼世麵。生孩子也沒那麼疼,忍一忍就過去了。叫出來多丟人。”

“郡主您這話可就不對了,我接生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不叫出來根本使不上力,您這也是任性。”

“出去。”裴君越打斷了她的話,“都給我滾出去!”

眾人噤若寒蟬,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裴君越瞧著謝雲訣:“謝愛卿,這孩子既然生出來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你幹脆直接將他帶走。”

沐沉夕看向裴君越,氣若遊絲:“可我...還沒看他一眼呢...”

裴君越淡淡道:“自他出生的這一刻起,便意味著你和過去就此了結。前塵往事,也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