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鷹飛走之後,書房再度恢複了寂靜。
(劉閣老府邸)
夏語冰從雄鷹攜帶的竹筒裏取出字條,看到陳誌的回複,唇角微微一勾,取紙寫下數行字,等墨跡幹透後放到竹筒裏後喚馴鷹人來,交待了雄鷹該送信的位置。
做好這一切後她用金鉤子將燭芯往外挑一些,房間因而變得更亮堂,低頭,她提筆寫字。
一會兒後,外邊忽地傳來‘砰’的一聲。
夏語冰停下手中寫字的動作,抬頭,冷眼盯著那兩扇才換上又再次被破開的房門。
香風撲鼻。
緊接著,人未到,聲先至:“親愛的,人家回來了。”
夏語冰低下頭去,繼續寫字。
“為什麼不搭理人家?”姑蘇涼一步三搖扭著小腰從外邊走進來,看她還在奮筆疾書,不由得撅起了小嘴,身子一旋的同時拉開她的手,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偎依進她的懷裏,勾著她的脖子,不滿的抱怨:“人家都為你做好了事了。”
嬌氣的聲兒,控訴。
“冬英的任務。”皇帝的確是派了死士過去傳令,卻沒有下達誅殺陳誌的命令。而那倒黴的死士才出宮門就被冬英給殺了,根本就沒機會見到陳誌的麵,真正到陳誌那邊的不過是毓秀宮揪出來被灌了藥、精神被控製的叛徒,正好一舉兩得。
夏語冰是這麼交待冬英的,隻冬英比她想的早回來,一問才知道是姑蘇涼搶了她的任務。
所以需要感激嗎?
夏語冰停筆,冷靜的看著他。
“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人家想為你做點兒什麼的心情嗎?真是無情、無理取鬧。”姑蘇涼委屈的撅嘴,好似有滿腹的委屈,如果他有耳朵的話,此刻定是耷拉了下來,好不可憐的模樣。
夏語冰不客氣的指出:“你有這閑情逸致去搶別人的任務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兩宮合並後未來發展的方向上,另外……”她皺眉:“別沒事就看那種無聊的話本子,更別在我麵前演。”
“誒……”姑蘇涼一怔,旋即笑盈盈地撲入她懷抱裏:“就知道你是關心人家的,不然怎麼連人家在做什麼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哎呀呀,人家就知道你是愛人家的……”
夏語冰:“……”
誰來把這聒噪的二貨丟出去!
好在姑蘇涼還是個會看臉色的,發現她有暴走跡象後立即乖乖地從她懷裏抬起腦袋,眨巴著眼睛一副很無辜的模樣:“親愛的,那說好咯,人家處理兩宮的事,你有需要的就同人家說喲。”
夏語冰黑著臉‘嗯’一聲。
“那你早點休息,人家要睡美容覺了。”姑蘇涼說完,幸福地回歸原位抱著,就這麼在她懷裏睡了。
睡!了!
夏語冰額頭爆出井字,狠狠一咬牙,到底是記起來他現在是自己的合作夥伴才沒把他打殘了丟出去。
低頭,她提筆繼續寫字。
而在此時,她懷裏的大狐狸一樣的男子卻悄悄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兒看了看她,而後在她發現之前閉上了眼睛,小小的打了個嗬欠,這一次是真正的睡了。
一整夜,燭光未滅。
次日卯時,姑蘇涼醒來便是發現自己是在床上,而昨夜懷抱的人,卻已不見了蹤影。
人呢?
他不免有些懊惱,昨兒不是裝裝樣子麼,怎麼就真睡著了?
“來人!”
聲音落下,一道暗黑色的身影從梁上下來,單膝跪在他身側:“主子。”
“她何時走的?”
這個‘她’是誰,顯而易見。
“辰時接到報信出的門。”
“那為何不叫醒人家?”他說這話時似笑非笑,可那眼裏分明已經有了淩厲的殺意。
那屬下暗地裏打了個寒顫,不敢隱瞞:“是宮主不讓說的,說您難得睡熟,不要叫醒您。”
姑蘇涼臉上的笑容一斂,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那屬下也不敢動,就那麼跪在那裏。
“哎呀呀,果然人家這次的人皮好看呢!”姑蘇涼伸纖纖玉指從袖管裏取出鏡子,上下打量自己的臉蛋,手背翻轉,蘭花狀翹起的指尖在頰邊輕輕滑過,而鏡子裏妖嬈的美人也是做著同樣的動作。
“真美。”
他掩嘴輕笑出聲來:“世人都對美人特別寬待,就連她也不能免俗,不過這皮人家也披得太久了,得重新換一張了。不然惹得她日久生厭,那可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嗯……”拉長的尾音就好像一尾鉤子,優美卻冰冷、致命。
那屬下忙連應‘是。’
“真是乖孩子。”姑蘇涼笑吟吟地收起鏡子,那屬下忙上前為他掀開錦被,又屈膝為他穿上白靴。
不多時,那白色的軟轎也是飄然而至。
姑蘇涼坐上去,斜倚在轎子上,抬轎的四美婢足尖一點,飛身而起,不多時白色軟轎便在了遠方。
而留下的屬下則是將房門關上時手一頓,有些糾結——主子連著壞了人家兩次門了,這昨夜才補上的門不知能撐多長時間,要不要多準備幾扇同樣的門?
……
黎明前的黑暗是在黑暗裏掙紮的人最難熬的時間,可對於某一群特別的人來說,這樣的時機卻是為他們提供了天然的掩護,方便他們幹淨利落在天亮之前做完手頭上所有的事。
早朝時,陳誌一臉病容,皇帝關心詢問後才知是他昨夜感了風寒,便是道退朝後讓禦醫給他看看。
陳誌道:“感激不盡。”
皇帝客氣:“愛卿連日審案也是辛苦了。”
陳誌忙道:“不辛苦,這是為臣該做的事,隻是因為身子實在不適,手頭這案子……”
“愛卿病都不忘公事,朕實欣慰。”皇帝道:“這案子便是交由刑部右侍郎主審,二皇子殷清律旁聽,遲些你把卷宗和相應證據都交上來吧!”
刑部右侍郎站了和殷清律都站出來領了令。
殷清昭看這情形,不屑的笑了——他還以為老二昨兒獻殷勤得了什麼好處,原不過一燙手山芋。
他高興了,麵上不由得也帶出幾分得意來。
皇帝離他很近,看到他這模樣皺起了眉,卻也懶得訓斥他,隻是對刑部右侍郎和殷清律又交待了一些注意的東西,其實翻來覆去的話也就一個意思‘現在朝廷是用人之際,李沐是國家重臣,他的案子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
殷清律比殷清昭的心思可深沉多了,心裏再不高興,臉上也沒有絲毫表現出來,溫聲應了。
刑部右侍郎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但是礙於君威,也不敢多說什麼別的。
皇帝滿意了,轉頭又對陳誌誇了一番,
陳誌對皇帝已經不抱希望,對他的話自然是沒什麼想法兒,隻是按照計劃道:“皇上,京兆尹多了好多囚犯,已經再裝不下,刑部大牢裏邊兒卻還是空的。”
皇帝道:“那一批要斬首的死刑犯便都押送刑部大牢吧!”
反正都是要斬首的,暫時挪地方也沒關係,更何況嚴逸他正愁沒辦法要過來呢!陳誌這舉動對他來說無疑就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