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命運的潮湧(4)(2 / 3)

殷果在人群後邊,門邊,在自然光和燈光的交彙處,看著他。

看他和旁人握手,寒暄。

追悼會很快開始,重要的來賓站滿禮堂,小輩一些的沒有立足之地,都在大廳外,樓梯上站著。江楊是今天追悼會的主持,他剛離開醫院,氣色很差。

但作為一個帶領東新城走過十幾個年頭的男人,就算馬上要進手術室了,站在這兒,也能主持完全場。

很尋常的追悼會流程,殷果第二次近距離麵對林亦揚,是和家屬握手,她跟著表哥,一個個握過家屬的手,再到幾個徒弟,站在家屬末尾的就是林亦揚。全都在哭,除了這位最受寵的小徒弟,隻有他是冷靜的。

所有來的人,一個個說著節哀,和每個家屬、徒弟握手。

殷果跟著隊伍,到他麵前。

林亦揚對她伸出手,她握上去。他掌心粗糙的紋路,滑過她的手背,隨即分開。

握手結束後的人,都先後離開了禮堂。

殷果的行李箱被表哥取下車。他帶著箱子和她去停車場,殷果媽媽在等她。

殷果總覺得,自己和林亦揚握手之後,他在目送自己。

以至於她跟著孟曉東,走到停車場旁的花壇,見到媽媽了,還覺得身後有他一道沉默的目光。

“飛了十幾個小時,累不累?”媽媽在問他。

孟曉東接了車鑰匙,打開後備箱,把她的行李箱放到殷果媽媽車後。

她笑笑:“早習慣了。”

“先回家,”殷果媽媽說,“曉東你也一起過來,外婆在,想和你們倆吃飯。”

“好,”孟曉東應著,“我開車跟著你們。”

殷果看著表哥和媽媽的互動,卻在想著林亦揚。

她想留下,想單獨見他,想和他說上幾句話。

不想走……

孟曉東轉身,要去開車。

“媽……”殷果突然出聲,“我晚點兒再回家,行嗎?”

孟曉東停住腳步,殷果媽媽也停住動作。

恰好有一輛轎車駛出停車場,經過時踩了刹車,和殷果媽媽告別。殷果媽媽笑著對車上上揮手,這才轉而瞧她,略沉默片刻問:“外婆也很想你,不先回家看看?”

她懇求地望著母親:“晚上就回家。”

短暫的沉默,讓人越發不安。

她怕自己太直接,反而帶來不好的結果,看了看孟曉東,孟曉東也暗示她緩一緩,還是先回家。未料,在兄妹倆眼神交流時,反而聽到了媽媽的一聲歎氣:“去吧。”

言罷,再叮囑了一句:“別太晚。”

殷果露出了幾天來最開心的笑容,她激動地說了句“謝謝媽”,立刻跑了。

殷果媽媽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對孟曉東說:“曉東,你知道嗎?今天來這裏的人,十有八九都受過賀老恩惠。”

所謂的恩惠,並不一定是物質,而是精神助力。

殷果媽媽大學畢業初入這行,考裁判資格,在賽場上經常會看到賀文豐老師的身影。那個年代台球比現在還小眾,她喜歡,想做裁判,家裏沒人理解,一級級裁判考試、考核,都是摸索著前進的。凡是有的職場內鬥,在任何行業都有,裁判員也逃不開,無數次想放棄,就和經常到賽場看人比賽的賀老聊天。

賀老平日嚴肅,但也很風趣,對她最常說的就是:人嘛,一天天過,挑每天最想做的,最高興的事來做。別想太多,別想太遠,看著當下,看看腳下最真實的路。

賀老一直沒學會用鼓動人心的“夢想”二字,那是屬於新一代的詞,經常拍著胸口說,就是那股子勁兒,想起來就激動,睡不著覺,想去做,渾身的血都是熱的,沸騰的。

林亦揚有多幸運,當年能師承賀文豐,少年的他感受不到全部,相信在今天見到這麼多前輩從全國各地趕來吊唁前輩,不止是他,包括賀老的所有徒弟,東新城的所有人應該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東新城與其說是一個球社,不如說是一個傳承地,也許它日後會沒落,也許更好,但都不影響它這個名字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