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東沒和你說過嗎?”姐姐在前麵問她,“他小時候被林霖用磚頭揍過,醫藥費就是這個林亦揚陪著林霖一起送來的。”
殷果一怔。
“是他啊,”外婆心疼地說,“那回啊,嚇得我,還以為曉東得罪誰了。”
“可這都是小時候的事,”殷果爭論著,“曉東哥和林霖關係現在也不錯。”
“他何止這一樁事,從小到大都有事,”姐姐停了一停,回頭瞧她,“看來,你對他印象是真的很好。”
……
殷果聽得出來,姐姐對他意見很大。
她還想再爭論,媽媽出了聲:“我說過很多次,不要當著外婆吵架。”
“沒吵,媽,”吳桐說,“是講道理。”
“我也沒吵,”殷果也說,“隻是看林亦揚今天誠心來給敬茶,想給他解釋幾句。媽,”她猶豫著,還是說了,“你是體育局的,我姐也是,要是都對他有意見,不是對他不公平嗎?”
殷果媽媽笑了:“你以為媽媽會說什麼,影響他?”
“沒有。”但她擔心,因為媽媽的態度會影響同事,間接影響他。
“媽媽和他不認識、沒私交,也沒交惡,”媽媽開過收費站,短暫停下,接過吳桐遞的零錢,遞出去,“但確實不喜歡他。先不說曉東的事,媽媽是裁判出身,也無法欣賞一個衝撞過同行的人。媽媽也許因為愛你,不多評價你的朋友,但內心不會改變什麼。”
媽媽開車駛出收費站,接著道:“小果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接受,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完全想法一樣、立場一樣的人。都是從自己角度出發,有自己的性格,也有自己的生活經驗,再親的人也不同。”
殷果不吭聲了。
“還有桐桐,”殷果媽媽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大女兒,“車裏都是家裏人,你可以說這些話。在局裏、協會和公開場合不能說。這一點,我今天是很嚴肅在說,你要記住。”
吳桐也不出聲了。
“中國公開賽是不是快開始了?”殷果媽媽問殷果。
“嗯,”她說,“下周”
林亦揚踩著這個時間點回來,也是為了這個——斯諾克的中國公開賽。
***
林亦揚送弟弟一家回去,再到球房,江楊還在。
昨晚,他說自己隔天要掃墓,將搬著幾箱子酒的兄弟們都哄回去睡了,隻有江楊留在了他這兒休息。江楊也是剛結束了封閉集訓回來,孤家寡人一個,見林亦揚回來高興,一看就準備常住的架勢。
這裏三樓早在上個月裝修完成,二樓是因為火鍋店遲遲沒搬,耽擱了幾個月。所以樓上東西是一應俱全,有了球房的模樣。
三樓最北角還有兩間住人的屋子,配套的洗手間也有。
江楊提前給他把這裏麵臨時塞了幾樣家具,都是簡單的,有設計感的,倒像是一個小家。
林亦揚睡不著,在沙發上斜靠著,從錢包裏的夾層裏摸出了那張便簽紙。
邊角的膠上沾染了一層黑,是拿的次數多了。
“打過嗎?”江楊想去廁所,翻身坐起來,看到他拿著這個。
林亦揚沒說話。
江楊估摸著他不會回答了,往前走,手摸到廁所燈開關,聽著身後的男人說了句:“本來就身體不好,再聽到我說話,更要氣出毛病。”
江楊沒得反駁,老師確實沒提過林亦揚的名字。哪怕是這一年,他有意透露了林亦揚重新出山的事兒,也是聽聽就過去,半個字沒多問過。
一個是老師,一個是小師弟,脾氣像得要命,他也沒轍。這麼一會,江楊也借著月光看清馬桶在東北角,沒開燈,直接進去了。
林亦揚將便簽紙在手裏玩著,最後收妥。
他出了屋,在最近的那個九球球台駐足,這是給殷果準備的,單獨給她的。他昨天晚上還和陳安安試了幾杆。桌上,球散在藍色絨布上。
林亦揚右手拿了一顆最近的,用力、沿著桌麵投出去,白色飛一般撞上黑球,哐當一聲,落了袋。在數百平米開闊的大廳裏,回蕩著落袋聲。
江楊摘掉眼鏡,揉著眉心,倚在門邊,看著黑暗裏的模糊的一個身影在台球桌麵燈下,好像是在掏球:“有心事?”